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深巷里的寡妇 作者:小贪狼星 文案 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倒在周一的客栈门口。 第一次,她用后院的井水给他洗伤口,再用祖传药粉给他治伤。 第二次她用自来水给他洗伤口,再用快要过期的云南白药药粉给他治伤。 第三次,她叫了一辆三轮车,把他直接送到一条街以外的诊所让他自生自灭。 后来,这个男人死了。 再后来,客栈里又死了一个人。 再再后来,查出了许多事。 再再再后来,她也死了。 第二版文案: 在和平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揭开这些秘密的,是一桩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杀人案。 女主寡妇,男主是街霸(文案是男主与女主之间的故事,但却被男二盗用),暂定为HE 依然是评论满百加更,收藏满50加更~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悬疑推理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青,傅六,林昊 ┃ 配角:章有德,李莉莉,猴子,大象,冯越,冯树才 ┃ 其它:寡妇 ================== ☆、小巷里的小客栈   “您好,我想问一下......”   “右边第一家足疗50大保健300但是妞少人丑,左边第二家地方干净妞的质量和第一家差不多,右边第三家新来了个小妹妹长得还不错人也干净,我推荐你去那家。”   “我就是想......”   “住店一晚一百八隔音最好的房间二百四有空调有热水”   “等一下听我说,我......”   “单间还是双人间?”女人终于肯抬起头施舍给对面男人一个眼神,“刷卡还是支付宝?微信转账也可以的。”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身量纤长,鹅蛋脸杏眼,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穿着一条碧绿色针织长裙,翘着二郎腿,手臂上还绑了个黑色的布条,但脸上的妆容却完整,右手边的电脑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韩剧,神态中没有丝毫悲伤。   思量再三,他还是谨慎地说道:“请问您是周青女士吗?”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片递到女人眼前,“我姓刘。是赵总让我过来找你的,他说你这儿有......”   “想参观请移步左厅。”女人毫不客气地指了指他身后,回头拿起电话噼里啪啦一顿乱按。   刘姓男人转身朝座厅走,耳朵里听见她对着电话那边没好气地一通数落。   “我说赵总,您能放过我吗!我这儿是捏脚店还是洗头房,需要您介绍人来照顾我生意?我说了多少遍我和我丈夫伉俪情深,您别打我主意成吗?没错!我们俩就是人鬼情未了,地底下也伉俪!”说完,电话“哐”地一声狠狠扣下。   男人肩膀一震,心里暗暗感叹这位周女士还真是个火爆脾气。   周青扯了扯嘴角,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把暂停了电视剧,长腿一迈从柜台出来,慢吞吞地跟在男人身后。   “这个花瓶是光绪年间的真品啊!”刘姓男人激动的口水喷在瓶身上,一只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白手套仔仔细细戴好,下一秒手里多了个放大镜,人整个弯腰凑上去,“真想不到这个宝贝最后还是到了祝先生手里,我还记得当时他一个人对着这个花瓶一坐就是三天,那张画画的......跟照片儿似的。”   周青不耐烦地掏耳朵。   还“跟照片儿似的”,那直接拍照片不就行了吗?   刘姓男子简直要把上辈子学的形容词都按在那位“祝先生”身上,什么妙笔生花以假乱真的,简直是吴道子再世达芬奇附身,听得周青直想睡觉。   她真的很想告诉他,还有那些慕名而来“参观”的人们,她真的和那位“祝先生”没有半毛钱关系,也不是茶馆里说书的,既不想听故事也不想讲故事。   “小周!”   外面有人叫她,她获救一般快步走出去。   “孙姐来了。”   周青从孙家媳妇手里接过报纸,扔在门口的竹筐里。   孙家媳妇伸着头往窗户里看看,眨眨眼:“又来人了?”   周青耸耸肩:“这个月第三个,还好吧,上个月简直要把我这小地方的门槛踩塌了。”   “啧啧。”孙家媳妇摇头晃脑,“要我说那位祝先生死在你这儿也蛮好的,这才一个月,你看,大大小小什么人都来过了,东西前前后后也送了不少,我看你这儿也别开客栈,改开博物馆算了。”   “博物馆赚几个钱?”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些东西再留自己手里就是累赘,咱这儿也不是没博物馆......对了,我最近就计划着把这些东西送走来着,净招贼。”   孙家媳妇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六哥认识人多,应该有些门路,你琢磨琢磨,把这些玩意儿卖了,也不用守着这个小破店。”   提起六哥,周青的太阳穴就隐隐作痛:“别说了。”她摆摆手,“我是不想招惹那位爷,您也别在他面前提这件事儿,他人情可不好还的。”   “行吧,我也不多说了,我这儿还有报纸要送呢,先走了。”孙家媳妇两三步蹬上自行车,晃晃悠悠地顺着街继续往北。   “哎哎哎!怎么就走了啊!还有我的报纸呢!”   旁边的玻璃门突然“哗啦”一声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人从里面跑出来,白花花的肉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里。   “呸!”女人冲着孙家媳妇骑着自行车的背影啐了一口。   周青的手臂抱在胸前,撇了她一眼:“这大冷天,又是光天化日的穿这么少,男人别招不来反倒是鸟屎落一身。”   女人刚才泼辣的神情对上站在旁边的周青反而弱了几分,她瘪着嘴,眼神从她胸口一扫而过,扬起下巴转身走了进去。周青看着她大腿上的横纹,喉头漾起一丝恶心。   “老板娘啊。”   周青回头,是刘姓男子。   她随便瞥了他一眼:“看完了?”   他搓搓手:“我晓得你这里的规矩的......”   周青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却被对面的男人打断,“其实不用你开口,我这里也有些东西,应该是要物归原主的。可惜祝先生没有家人,既然他魂归此处,那么东西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别。”她忍不住抬手制止了他,“什么'魂归此处',说得怪吓人。我这儿还得打开门做生意呢。”   男人一边说一边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枚印章,满眼怀念:“这枚印章,还是祝先生在世的时候和我约定好的,这小篆体经过祝先生亲自改良,线条柔美而不失严肃......”   “刘先生。”周青按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道,“您真的不必留东西了。我不知道您哪儿听来的,我们这儿压根没有什么'规矩',从前他们送来的东西我也是要找机会换回去的。至于您手上的这枚印章......”她顿了一下,“还是由您自己保管吧。”   说完,她施施然走进门,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个纸箱子。   刘姓男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个光绪年间的花瓶。   “我看您是个老实人,所以也想托付给您一件事。”连着箱子一起递给他的还有一张名片,“这是赵总寄存在我这儿的,想麻烦您帮我还给赵总,我这儿庙小,实在供不起这么一国宝。这是我的名片,您有亲戚来旅游可以联系我照顾一下我的生意,不过您没事儿的时候可千万不要给我打电话。”她说话毫不留情面,只把自己想说得表达清楚了。   刘姓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女人朝他点点头:“今天是工作日,刘先生您贵人事忙我也不耽搁您了,下次住店别忘了找我。”说完,她就转身走进门,留给男人一个窈窕的背影。   “这......”刘先生看看手里的花瓶,再看看已经空荡荡的门口,左思右想,最后一跺脚,还是想回去找周青问个明白,谁知道刚迈出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   刘先生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男人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轮廓英俊而清晰,个子很高,足足高了他一个脑袋那么多,按住他的手手劲很大,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只是他粗黑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神中透着冷漠。   “刘先生是吧。”男人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周小姐今天还有事,你最好不要再进去打扰她。”   刘姓男子咽了口口水:“可是我这花瓶......”   “给赵总送回去吧。”男人松开他的肩头,站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说是个姓傅的说的,让他以后别再来和平里。”   刘姓男子皱了皱眉头:“那我先给赵总打个电话。”   说完,走到马路牙子上坐下,掏出手机拨号。那个男人就站在他身后,靠在“美康足疗”大招牌旁的墙上,自顾自地掏出烟,叼在嘴里。   刘先生看他抽的是软金沙,烟不过肺,抽多少吐多少。   几分钟后,他挂了电话走过来。   “讲好了?”半支烟就这么在手指间捻灭了火,扔进下水道。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周老板和傅先生。”刘姓男子把放着花瓶的箱子小心翼翼地固定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的时候瞥见那男人正一脸轻蔑地盯着那个箱子。   这可是光绪时候的真品,难不成他还瞧不上?   刘姓男子想起刚才在电话里,当他提到这位傅先生的时候赵总沉默了几秒钟,心道这小小的和平里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先是祝先生在这里逝世;再是这客栈的老板娘守着一屋子宝贝眼睛也不眨一下,说送人就送人;最后就是这位傅先生。   “咳咳。”那靠着墙边的男人突然咳嗽了两声,刘姓男子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好一会儿,现下回过神来,忙绕过车头坐进车子,点燃了发动机离开。   看着车屁股拐过前面那个弯,靠在墙边的男人才眯了眯眼,转身朝着巷子尽头走过去。   推开门,头顶不意外的再次撞上铜做的风铃,叮叮当当一阵响。   收银台后面坐着的周青也不抬头,自顾自地看着自己的韩剧。   “男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挺频的。”男人靠在收银台上,抬手把她的笔记本电脑的盖子“啪”地一声合上,“真打算都送走?”   “刚才您也看到了。”周青身了个懒腰,感叹,“收的时候脑子一热,现在想换回去到是不好办了。”   她穿了个半截袖的裙子,黑色的布条就用个别针别在上面,男人怎么看怎么觉得那黑色真是黑得刺眼。   周青看男人没说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落在自己的黑布上。   “真难为六哥还记挂着我这个寡妇,逢年过节的还来送送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鸟! 是我喜欢的悬疑+言情! 应该没有什么恐怖的内容,放心收藏吧~ 对了,文案里讲的男人不是男主,是那个死掉的“祝先生”的故事。 ☆、一个如常的早晨   眼看着就是年下,该回家探亲的都各自在家收拾着,周青的客栈一天也住不进几个人。幸好她也不贪这点钱,客人少了她也图个清静。   自己这儿这段时间因为那个“祝先生”出了名,遭了贼惦记,傅六现在手边那扇破了的玻璃,就是那天半夜让人从外面砸碎的。小贼顺走了几件明晃晃的金器,算起来还是整个厅里最不值钱的。   所幸当时她和客人都在睡觉,人没事。   傅六在那个不足十个平方的左亭里转了一圈,目光从墙角随便收着的几根画轴上掠过。   “笨贼。”两个字轻蔑地从鼻孔中嗤道。   周青撇嘴:“无所谓了。”她索性关了电脑,双腿交叠专心说话,“等我这两天盘点盘点,就把东西都送回去。大家都要过年,没人愿意守在这儿给他看这些破烂。”   把价值千金的古董油画说成破烂,傅六也不知道她是真淡泊还是假清高。   “刚才孙家那小媳妇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周青眼珠转转,“六哥您认识人多,门路广,这里面有几个人已经失联了,您看能不能帮我找找他们,尽快把这些东西物归原主。”   傅六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我看上去像是会白帮忙的人?”   周青眼波流转,红唇轻轻上翘:“反正我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六哥看上我这客栈里的什么了,随便拿走就是了。”   男人闻言,长腿一迈从台阶上下来,三步两不走到收银台前,手肘顶在桌面上,微微俯身,环顾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她脸上。   “就你这破地方的东西我还看不上。”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微微下垂的眼角带着试探,“不过老板娘......”他顿了一下,“我还算感兴趣。”   周青揣着明白装糊涂:“六哥家大业大,过年哪缺我这一头。”   傅六的眼神扫过她勃颈露出的细白皮肤:“缺你这么嫩的。”   “我,嫩?”周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方圆十里谁不知道我周青是寡妇,六哥这是在存心埋汰我呢。”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手臂的黑布上,不可见地皱皱眉:“这黑布戴几天装装样子就得了,你还戴上瘾了?”   “我是死了男人,戴个三年五载也是应该的。”周青打个哈欠,冲男人摆摆手,“这大清早的,六哥也回去吧,还能补个回笼觉。”   说完,她打开抽屉,拿出印着“休息”字样的木板递到男人面前:“还烦请六哥出门的时候帮我挂在门口的钉子上。”   傅六看着她的背影,嗤笑:“装。”手底下倒是自觉地拿起那块木板,慢悠悠走到门口,熟手挂在钉子上。   隔壁的李小姐推门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这次她衣服倒是穿得像样,但黑色皮裙将将盖过大腿根,丝袜的小腿肚处都抽了丝,高跟鞋也掉了漆。   “哟,六哥这么早就来了呀。”她眼睛一亮就想往上凑。   “别。”傅六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下巴轻抬,“我这一会儿还有事,就别说客套话了。有事吗?”   李小姐眼珠转转:“有事的呀。”她转身进门,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方盒。   “这是前一阵子一个客人送给我的,你晓得我没什么眼力,看不出东西的好坏。”她把盒子递给男人,眨眨眼睛,“不如,六哥帮我看看呗?”   傅六看着那个红色缎面的方盒,顿了两秒,没伸手。   “既然是客人送的,那就是心意,好不好不重要。”半晌,他开口说道。盒子也顺手推了会啊去。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一上一下,李小姐盯着那凸起的一块,悄悄咽了口水。   “回去了。”说完就从李小姐身边走过,一股男人特有的雄性气息在擦肩的瞬间稍纵即逝,李小姐回过头来上前两步,捂着胸口,“啊?啊,六哥慢走啊!”   **   说是要睡回笼觉,周青这个回笼觉也没睡踏实。   九点多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小崔上来叫她,说是来了一批客人,指名要见她这个老板娘。   周青烦躁地翻了个身,声音隔着被子传到房门口。   “参观的带到左厅,千万别收任何东西!如果是领回宝贝的让你就拿着照片去认人登记.....”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总之,十点之前别来叫我!”   小崔在门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跺了跺脚:“老板娘,不是参观的,也不是领回宝贝的!是......是......”   周青干脆翻个身坐起来,闭着眼嚷:“到底是谁啊!”   “是警察!”   周青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大厅里,四五个民警正坐在藤椅上,只有一个年轻地在四处边转边看。   小崔从楼上下来,饶是晓得这些人也只有身上这身衣服唬人,也不免有些发憷。   “怎么样,老板娘呢?”   “各位警察同志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我们老板娘刚起床,马上就下来。”   “刚起床?”那个年轻低头看表,“这都九点了,老板娘还不起来,怎么做生意?”   小崔靠在收银台上笑着说道:“这做生意也不一定非得老板娘亲自出马不是,再说这快过年了,人少,我们几个也应付的过来。”她顿了顿,然后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你们来是什么事啊?”   “这块玻璃就是当天晚上打碎的那块?”   说话的是从刚才开始就晃来晃去的年轻警察。   小崔顺着看过去——“是的呀。”她眨眨眼,“那天你们几个来过以后不是嘱咐不让修的吗?我们老板娘又不好自作主张,就先在外面安了个防护网,又加了厚窗帘。”她走过去站在年轻警察旁边,“林公子,我们老板娘已经决定把这些宝贝物归原主了。”   “是吗?”被称作“林公子”的年轻警察挑了挑眉,“我还以为老板娘想一辈子吃这一口呢。”   “指着开这种小博物馆吃饭,林公子是觉得我们都是蚂蚁的饭量吧。”   周青在丝绸睡裙外面披了件羽绒服,踩着拖鞋走了下来。   她的眼神在现场的其他几个警察的身上掠过,最后停在那个姓林的年轻警察身上。   “林公子这么早来,恐怕是有好消息吧。”周青转了个身,眼神扫过他的制服领子,眼神瞬间有些迷离,“林公子出门出得急,这领子都没......”   “啪!”是林昊把周青伸过来的手拍掉的声音。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身后传来轻笑声,林昊假装没听到。   周青唇角上扬,也不恼。   “抓到小偷了?”她问。   “还没有。”林昊绕过她,重新走到其他几个警察身边,“但是我们找到了送那几件金器来的主人,他承认那几件东西都是镀金的仿品,所以你这起案子的损失要重新定。”   周青转过身,等着他把话说完。   “一个镀金碗,五百八,一个镯子,两百一,至于那个镶金边的玉观音......”林昊顿了一下,“五十。”   周青脸上没有丝毫局促,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样子似的摸摸下巴:“看来六哥说得没错,真是笨贼。”   听她提到傅六,林昊的脸色也不好看。   “姓傅的今天早晨来过?”   周青点点头:“是啊,门口的牌子就是他帮我挂的。”   林昊挑挑眉:“下次见了他,让他管好自己,我还和他有账没算。”   他说的“账”,周青也略有耳闻。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大约是傅六不知道从哪搞了几条好烟,在街边抽着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从公园散步回来的林昊他爸。老人家戒烟十年,一时没忍住,抽了一支,结果当天晚上就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嗓子都破了。两个人这才结下了梁子。   想起这件事,周青的眼里染上笑意:“你要说就自己去同他讲,我可不想招惹他。”说完她侧侧身,指着不远处窗户上的破洞,“那这玻璃能换了吧。”   “随意。”林昊摆摆手,“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说完,转身抓着他那几个看热闹的同事就往外走。   “哎,这么快就走了?”同事一边往外走一边没忘回头同周青告别,“老板娘我们走了啊!”   周青笑着挥挥手,眼角眉梢都是风韵。   小崔站在门口看着警车开走,才撅着嘴走进来。   “这警车天天在门口停,谁能做生意啊。”   “就是!”   周青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倒是有人先搭了腔。   李莉莉扭着腰小步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拍着胸口:“吓死人了哟,一大清早的,警察进进出出,耽误我生意。”   小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李姐,您做的生意和我们可不一样,现在光天化日的,就算没有警察,您这一天能开几张啊。”   “说了多少次,叫我的英文名,LILY。”她的手在脸前指指点点,指甲上的水钻比指甲都要大,“现在客人就好这一口。”她看向周青,“老板娘,上次我有个客人是英语老师,水平还蛮高的,留过学的,不如下次他来了,让他给你也起个英文的名字好吧?”   周青下巴一仰,眼中闪过不可见的嘲讽:“先有下次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死了一个女学生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来了一对学生登记。   “老板娘,您这地方可真难找。”那男孩穿得很嘻哈,大冬天的破洞牛仔裤快要露了半条大腿,耳朵上至少穿了八个环。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倒是白白净净的,听着他说话也不吱声,就这么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周青看着男孩在登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说:“你没发现这条街上就我这一家客栈吗?”   男孩搓搓手:“但是这左右两边可都是......”他顿了顿,和身边的女孩对视一眼,转过头来问道,“我们晚上不会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周青扬眉:“那你是想听到还是不想听到呢?”她收回本子扫了一眼,“身份证。”   男孩嘻嘻哈哈地摇摇头:“还是不听了吧。”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书包里面也翻了一个遍,周青就这么靠在墙上看着他,看他嘴边的笑容消失,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老板娘,我好像忘记带身份证了。”   周青摇摇头:“没身份证,你和这小姑娘不能住一屋。”她指指墙上的牌子,“这是在保护你们。”   男孩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又把身上所有的包都翻了一个遍:“我怎么能忘带了呢?”他看向周青,哀求道,“老板娘,你看我的脸,一看就成年了,我们今天没带身份证,能不能先让我们住一晚?”   周青努努下巴:“大厅里有藤椅有沙发,可以让你们凑活一晚,但后面不行。”   说完,她看向那一直没说话的女孩。   “小姑娘,你也没带身份证吗?”   女孩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头:“我见过你。”她抿唇,声音细细轻轻的,“我和我妈以前在路口卖过烤地瓜,你那次来买的时候,身边还有个男的,你们俩后来还吵架了。”   周青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是你啊,我想起来了。”她转身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敲着,电脑白色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脸色有些渗人,“上去吧,二楼右边第三间。”   说完,她转身取了房卡拍在台子上:“中午十二点之前退房,超时一小时三十六。”说完拉开收银台的隔板,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走吧,我带你们上去。”   男孩还有些懵,身边的女孩连忙拽拽他的袖口,他这才反应过来,拎起书包跟在周青后面“蹬蹬蹬”地上了楼。   木板做的地面踩上去嘎吱嘎吱响,周青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脚,男孩立刻放轻了脚步。   “逢年过节的没什么人,你们这层的最顶头房间住着两个人,楼上是员工的房间,大厅里有值班的,有什么事儿打内线。”所有注意事项都嘱咐完了,周青回头,“虽然这儿隔音还不错,但也别太折腾,藤条做的床不经晃。”   男孩一愣,眼神立刻飘忽不定:“老板娘你说啥呢,我们就是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女孩扯扯他衣服下摆,示意他别说了。   周青也不在意,交了房卡就转身下了楼。   听着周青的脚步声消失,男孩和女孩一起进了房间。   男孩把书包扔在床上,围着房建转了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在藤椅上。   “想不到这小旅馆看着破破烂烂的,周围又全是足疗店,房间还不错。”他翘着二郎腿,“哎,刚才不是喊困吗,快睡吧。”说完他起身朝外面走。   女孩一愣:“你去哪儿啊?”   男孩抓了一把乱七八糟的头发:“刚才是和那老板娘开玩笑的,难道我还能真和你一个房间啊?我下楼再开一间,在你隔壁。”说完,他指指床,“这旅馆挺正规的,也还算干净,休息吧。”   男孩下来的时候,周青正坐在收银台里发呆。   “老板娘,把隔壁的房间给我开了吧。”   周青没反应。   男孩敲了敲桌子,“咚咚”两声,周青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男孩咧着嘴看着她。   “老板娘就一个人值夜班,不安全吧?”   周青抬头指指墙角的两个摄像头:“看到了吧,有机器帮我的。”她看着他的目光有几分揶揄,“不错啊小伙子,主动要求的?”   男孩扯扯嘴角,在本子上再次签下自己的名字:“我可是正人君子。”签完名把笔一扔,从周青手里结果房卡,“谢谢老板娘了。”   **   第二天一早,周青又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连续两天被人扰清梦,她是有点崩溃的。   “小崔我要扣你工资!”她尖叫一声,翻身从床上下来,踩上高跟鞋“哗啦”一声把门拉开。   “一大清早的吵吵吵叫叫叫!有病啊!”   一开门,门外三个人,全都看着她。   傅六眼神一暗,走过来替她把滑落肩头的外套重新披好。   周青这才如梦初醒,点点头:“谢谢六哥。”她扫视一圈,门口站着的有皱着眉头搓着手的小崔,还有一脸严肃的林昊。   “出什么事儿了?”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昊转身:“既然醒了,那就下楼再说。”   小崔跟着叹了口气,凑在周青耳边小声说道:“青姐,这次我们摊上大事儿了。”   周青一头雾水地跟着下了楼,经过二楼的时候,看见楼道口已经被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   “哎这是......”   “别多问。”林昊侧身说了一句,“先下楼再说。”   一楼大厅里,站着几个警察,二楼早前的两位先生,和昨天晚上来的男孩也都在,唯独不见了那个女孩。   联想到刚才的警戒线,周青咬了咬下唇。   男孩看到周青走下来,神色有些激动,“腾”地从地上跳起来,“老板娘您可得给我作证,我昨晚真不是和她一个房间!”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耳朵上干干净净,刚才就蹲在地上,现在正被警察扯着胳膊,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周青眨眨眼:“好不好有个人先跟我讲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孩刚想说话,就被林昊伸手制止。   男人瞥了身边一脸茫然的女人一眼:“先和我到这边来。”   小小的客栈一楼有左右两厅,中间仅有两人宽的小门门口拉了条警戒线就算隔出一个天然的审讯室。   林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二楼昨天晚上住着的小姑娘死了,被人用匕首划了脖子,你是老板娘,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周青愣了一下,沉默了两三秒。   “林公子,我就是个小胡同里的客栈老板,以后再有这种事能不能就同问别人一样坐下就审?”她叹了口气,“我根本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平时看到她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趾高气昂的,难得也有低头求人的一面,林昊也没为难她。   “那好,我就直接问了。”他翻开本子,“今天早晨九点到三点,你在哪里,做什么?”   周青一只手撑着下巴,没什么精神地答道:“应该在值班啊。”   “一个人?”   “小生意的地方一个人足够了。”女人撇撇嘴,“再说还有摄像头呢。”   一共两个,一个在正厅,一个在左厅,正厅那个正对着收银台,左厅的对着她展览的宝贝,是上次失窃以后新装的。   林昊正在写字的手顿了一下:“等会儿签个条子给我,这两个都要带回去。”   “随你便吧。”周青盯着某个方向发了会儿呆,最后还是没忍住,眉头一皱,身子前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是不想知道吗?”林昊头也不抬。   “我好歹也是老板。”周青转头朝正厅看去,那男孩还蹲在地上抱着头。她收回视线,“上次遭贼挨强,这次又死了人,我看我要去找个算命的给我看看,是流年不利还是冲撞了太岁,这不就是存心不想让我干下去吗?”   林昊冷嘲热讽:“我看你是便宜占多了遭报应。”他继续问,“听冯越说,你和死者李小燕认识?”   周青摇摇头:“也算不上认识。她和她妈以前在路口卖过地瓜,我其实没什么印象了,昨天晚上她来的时候提了一句,才想起来。”   “那个男孩呢?”   她换了一只手撑下巴,“不认识。”   “这就是你连身份证都没检查的理由?”林昊边写边教育她,“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净给自己找事儿。”   周青翻了个白眼:“放心吧林公子,你来我也不查你身份证。”   “谁来也得查。”   周青的眼神变了,眉眼间透着狡黠:“喂,我摊上事儿,你着急了?”   “我着什么急。”林昊合上本子,年轻的脸上透着疲倦。他把自己手机推到她面前,上面有一张照片,周青探过头去一看,是一把刀刃上还沾着血的刀子。   “这刀是你这儿的吗?”   她收回眼神:“是。”   林昊眉头轻轻皱了皱:“不仔细看看?”   周青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圆润的指甲上是砖红色的指甲油,衬得她的手更白。“这刀是我特意定做的,刀柄上的花纹还是我和小崔一起选的,平时刀就放在厨房,而厨房谁都可以进。”她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别的地方会不会用我不知道,但这条街上应该只有我们这儿的厨房里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三章就到这里了!以后更新还是每晚八点的日更,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文的设定! ☆、死者的母亲到场   问题问的差不多,林昊放了周青出来。她出来的时候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脚下的楼梯都没看见,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被跟在后面的林昊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周青看见他制服领口的喉结心神一荡,暗骂自己真是空窗时间长了,见谁都发情。   对这个小警察,其实也就是口头上作弄作弄。生活太平淡,总需要加点料。   见她出来,男孩放下捂着脑袋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板娘,您都说好了?”   “嗯。”周青点点头,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我也只是讲了,你们两个人确实是分开睡的,至于你有没有半夜溜进人家房间,我就不知道了。”   冯越闭上眼,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呢......”他的眼眶红红的,明显是刚才哭过,“我七点多起来,本来想找她一起下楼吃早饭,怎么敲门都敲不开,就找了那个服务员姐姐帮忙开门,谁知道......”   小崔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补充了一句:“血都快流干了。”   “别吓自己!”周青小声喝止,目光从几个人脸上扫过,最后移到一边,和靠墙站着的傅六对上。   对方拧着眉头。   她转身背对他,问小崔:“六哥怎么会过来?”   小崔瞥了她一眼:“他哪天不来?”她眨眨眼,“你是没看见,刚才林公子伸手抱你的时候,他那眼神,恨不得冲上去把林公子的手扭断。”   “是'扶'。”周青纠正道。   她看着林昊把负责打扫卫生的张姐叫到后面,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但愿凶手能赶快抓到。”   否则真像小崔说的,警车一天天停在门口,警察来来回回出入,她就真可以关门大吉了。   楼下死了人,小崔觉得晦气。几个客人也退了房,周青一边道歉一边帮他们联系了其他客栈,一直到中午才把这件事办完,累得她瘫在大厅的沙发上,手臂盖住眼。   旁边坐下个人,沙发轻轻颤了颤。   “六哥,您当初是怎么给我看的风水啊,这才几个月不到就死了两个,都快成鬼屋了。”她眼也懒得睁开了。   傅六看着她白嫩的手臂横在眼前,下面的红唇轻轻开阖,眼神暗了暗。   “好地方自然是好地方,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想死在这儿。”男人压低嗓子回答道。   周青听到他的话猛地起身,扭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勾了勾唇角,声音婉转:“这世道真是变了哎,连六哥您都会开玩笑了。”   她重新倚回去,盯着天花板上的吊顶灯发呆:“昨儿死的那个姑娘我见过的,估计您也见过,就是一年前在路口卖烤地瓜的母女俩里面那个女儿,来的时候没带身份证,说是认识我,见过我和男人吵架。”她叹气,“我就不该收。”   “自从上次那个'祝先生'死在这儿之后,我就应该听您的,搬走。”她脑袋一歪,“现在好了,想走也走不了。”   傅六看着大厅里满满当当的人,就他们两个在这个角落,耳朵旁边乱哄哄的。有看热闹的街坊邻居,还有被叫回来录口供的,一群妖魔鬼怪把这儿当成是菜市场,谈天说地的。   “这案子说破也快。”他低声分析道,“你们客栈的人和她无冤无仇,除了那两个客人,就是那个叫冯越的男孩,他心理素质不行,能挺得过第一次审讯已经是勉强。”   周青皱皱眉头:“您的意思是,就是那男孩杀的李小燕?”她若有所思,“我觉得不像,他看上去挺单纯的。您不知道,昨儿晚上两个人十点多到的,那女孩的眼神就一直粘在他身上,摆明了是想生米煮成熟饭,献身的准备都做好了,但是这男孩子还后来主动下来要求不和女孩子住一间呢。”   傅六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人家女孩想献身?”   “眼神都快粘他身上了。”周青翻了个白眼,“我这还看不出来就真白活二十八年。”   “哦。”傅六意味深长地挑眉,“原来看得出来啊。”   周青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根子一热,不敢看对面男人的眼神,硬生生地转了话题:“反正如果不是他干的,警察也不能屈打成招。不过是他干的最好,年前能结了案,我就关门一段时间,也去去晦气。”   林昊小的时候就和他爸住和平里,一直到十几岁才搬到附近的小区,又一直在这片区的派出所工作,周围的街坊邻居见到他也都熟门熟路,说话也没那么顾忌。   “林公子。”李莉莉扭着腰靠在桌上,“大家都是老熟人,方不方便问上一句啊?”   男人低着头:“什么事?”   “我不是说青姐的坏话啊。”李莉莉压低声音凑过去,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从林昊鼻孔里钻进去,熏得他头疼,“你看,青姐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蛮正常的,可是实际上......”她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还小心地看着周围的人,“实际上,八字太凶!”   林昊瞥了她一眼:“这都什么年代了?封建迷信。”   “你还别不信!”李莉莉掰着手指头跟他算,“老公死了,客人也叫她克死了。前一阵子赚了点小钱,还招了小偷。还有,六哥原来生意做的多大?自从看上她,你看现在,也黄了。”她摆摆手,“她这个人,平时处处邻居还可以,交朋友,不行的。”   林昊抬头看向厅里,此刻周青正和傅六坐在一起,她一脸疲惫,傅六则是侧着头在和她讲些什么。   他收回眼神,对李莉莉说:“人家说不定还不想跟你做朋友呢。”说完,他“哗啦”一声把本子上的纸撕下来,拍在桌上,“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   这边林昊面对乱七八糟的口供紧皱眉头,那边一直蹲在地上的冯越突然起身,腿因为蹲的时间长麻了,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等稳下身子,他这才拖着步伐走到沙发旁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周青正头疼,差点破口大骂,但一转头看到男孩垂头丧气的样子,埋怨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怎么了?”   冯越也学她向后仰着,看着天花板:“老板娘,你相信我吗?”   周青一愣,旋即露出一个笑容:“我又不认识你。”至亲至爱尚且会互相瞒骗,更何况是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也是。”男孩点点头,转过脸看她。眼睛闪着光,黑亮黑亮的。“可是我真的没杀她。”他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娓娓道来,“李小燕昨天晚上把我从我家叫出来,说是和她妈吵架了,不想回去。我又不能把她带到我家,只能给她找个地方住。”   “她喜欢你,你知道吗?”周青斜着眼问。   冯越身子一僵,缓缓点头:“知道的。”他两只手捂住脸,“就是这样才更难受啊......”   傅六越过周青看向男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半晌,他突然开口,“你是冯校长的儿子。”   周青皱了皱眉头看向他:“哪个冯校长?”   “潮海街小学。”   周青“哦”了一声。那个小学她是知道的,隔壁李莉莉和开小超市的孙家媳妇家的儿子都是在那所小学。   冯越点点头:“我爸对李小燕有印象的,她以前就是潮海街的学生,所以跟不能带到家里去,说不清楚。”   周青揶揄地拍拍他肩膀:“小小年纪,想得倒不少。”   只不过冯越此时是笑不出来的,硬生生扯了扯嘴角,面露无奈。   周青正想再说些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人抬头一看,一个中年妇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那个中年妇女穿了一件紫色的旧羽绒服,个子不高,头发已经花白,两只手在身前交握着,不安地来回搓来搓去。   周青和傅六对视一眼。   “李小燕她妈?”他问。   周青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说实话记不清了。她去年只在路口呆了不到一个月,我也就买过一次她的地瓜,长相还真记不起来。”   中年妇女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目光从周青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冯越身上,突然凌厉了起来。   “就是你!”   趁旁边警察不注意,她快步走到沙发旁边,伸手就把冯越从沙发上粗鲁地扯了起来,“就是你害死小燕的!”   一时间大厅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回头看向这个方向。   周青往后缩了缩,但是背后是傅六,她也不能再后退。谁成想这个念头刚生出来,自己就被人按住肩膀向后带了带。她的后背也贴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眼前的情形不允许她分心,她定了定神,抬眼看向前方——李小燕的母亲正一只手抓着冯越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停的往男孩身上抽打。冯越不能反抗,只能一味躲闪。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趁着有时间赶紧保持日更! ☆、住进傅六家三天   “干什么呢!”   林昊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沙发边,一手抓着中年妇女的后衣领把她拉开,瞪着眼问:“把手放开!”   他眼睛大,这么一瞪还挺能唬人的。   中年妇女被他严肃的神色吓住,抓住冯越手腕的手下意识松开。   她因为刚才闭着眼一阵乱打,现在头发也散乱了,羽绒服帽子上的毛被自己混乱中揪掉大半,一脸凶狠。   “这什么人啊?”林昊转身问,“谁把她带来的?”   一个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警察这才上前一步,指指中年妇女:“这是李小燕的母亲,姓秦,我刚带她进门,本来想拿本子登记来着,谁知道一转头她就......”   这个警察周青也认识,和林昊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结伴,绰号叫大象。   “行了行了。”林昊摆摆手,转身看向李小燕的母亲,声音放缓,“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不如您先跟我到那边,我把大体情况给您说说。”   姓秦的中年妇女突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小燕呢?我想看看她。”   林昊和大象对视一眼,说:“您女儿的尸体我们已经拉回了局里,等我们和您了解完情况,您随时可以去看她。”   中年妇女点点头,跟在林昊后面朝着左厅走去,临走前还没忘回头狠狠剜了冯越一眼。   男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缩在墙边,任凭怎么打也不还手,也不说话。   看着也怪可怜的。   周青想了想,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几个警察旁边,说道:“快中午了,你们干脆就在这儿吃吧,厨房不能用,我去外面买点儿。”   大象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哟,还真是,快中午了,我去问问林公子。”   他走进左厅,不一会儿就出来,和周青说:“这样,其他人先回去,下午再过来。”他指指左厅里面,“林公子和我在这儿看着,您只管我们俩的的饭就好,回头等回去给您报销。”   “你们帮我查案,怎么好意思还让你们报销饭钱。”她摸摸身上的口袋,动作突然一顿,“哎呀,我的钱包在楼上,我能上楼拿个钱吗?很快下来。”   大象的表情有几分为难:“这......”   “没事,我不进二楼。”她说,“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   “算了。”傅六走到周青旁边,“别为难人家了,我带钱了,走吧。”   周青站在原地不动。   傅六的眼神有些无奈:“回头你还给我。”   周青这才转身,穿上外套,同回警局的其他警察一起出了门。   快过年了,平城格外冷,再加上灰蒙蒙的天,周青的心仿佛也蒙上一层干霾。   她穿着大衣,围巾盖了半张脸还嫌冷,可是身边的男人却只穿了一件衬衣,一阵凉风吹过,袖口都北风吹得鼓起来。   “不冷吗?”她皱着眉头看他。   她一米七,但还是被身长一米九的男人俯视。   “冷。”男人老实得说。   周青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递给他:“真能装。”   傅六瞥了一眼那粉色的围巾,伸出手接过,掂了掂,又递还回去:“不会戴。”   她既是心底太好。   周青一把抢过来,翻了个白眼:“不戴算了。”   她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男人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傅六正站在原地看着她。   又一阵风吹过,灌进脖子里又是一阵寒颤。男人也不走,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   周青咬了咬牙,一跺脚,还是走上前,抬手胡乱把围巾套在他脖子上,用力缠了两圈。男人弯下身配合着他,眼中带着笑意。   “不要脸。”   两个人重新并肩往街头走,男人脖子上多了个粉色的围巾,衬衣下能看见结实的肌肉,不伦不类的。周青笑了笑。   傅六不以为意:“要脸的人活得累。”   周青斜眼看他:“那六哥您一定是全天下活得最轻松的人。”   转过去前面这条街有家快餐店,周青和傅六买了盒饭。   快餐店收银的认识周青,付钱的时候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周姐,听说你们那死人了?”   周青白了她一眼:“死个人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奇怪的?”   收银小妹被她吓到了,一脸讪笑:“是是是,周姐那儿死个人挺正常的,反正您也习惯了......”   身后传来男人的轻笑。   周青回头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付钱!”   回到客栈里,林昊已经问完了话。此刻李小燕的母亲正坐在正厅的沙发上唉声叹气,一个女警正在和她聊天。   “吃饭了。”周青两手空空走进来,身后的傅六也是两手空空。   大象凑过来:“姐你闹呢,你让我们喝西北风?”   话音刚落,后面进来几个年轻人,提着三大包饭菜放在地上。傅六转头摆摆手,那些人一言不发地快步退了出去。   林昊也看见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你小弟?”他问。   “这年头哪还敢收小弟,林公子开玩笑了。”傅六面色如常,“只不过是家里的几个小辈。”   信他才有鬼。   林昊转身走到周青面前,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抽了几张大钞递给她。   周青晓得他的脾气,也没推辞,但还是挡了挡:“多了。”   “多了就留着。”他直接往收银台上一搁,“这几天你这儿也不能营业了,先关一阵子,反正也快过年了,别把晦气留到年后。估计我们还得在这儿吃几天饭,先拿着吧。”说完,他转身看向屋里的人,“行了,今天先这样,现场我们要封锁,所有人等会儿一个接一个的上楼收拾东西,大象盯着。”   大象应了一声。   “那......”小崔看向周青。   “按林公子说的做。”她说,“就当我破财免灾,工资不扣,奖金也留着。”   “但是不能走远,要随叫随到。”林昊又嘱咐一句。   周青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为难。   “住到我那。”傅六沉声开口,“我那院子里四间屋子,现在就我一个人住,你们几个人住过去,来往也方便。”   “那不错啊,我这就......”小崔拍拍手,喜笑颜开的。周青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眼珠转转,闭上嘴,低下头。   周青家里就她一个人,平时吃住都在客栈里,这猛地一遇事,还真没地方可去。   “不麻烦六哥了。”周青捋捋头发,手臂上的黑布条又露在外面,看得傅六一下子黑了脸。“这怎么也是我们客栈发生的事,我是该出钱解决大家去处的。再说林公子也说了,不就三四天,没事的。”   说完,她转头看看欲言又止的小崔,说:“你先上去收拾,把日常的东西都带齐,别落下了。”   她不敢回头看傅六,话音刚落就转身走到盒饭旁边,拿出其中一盒递给大象:“来,先吃饭吧。”   傅六就这么看着她,半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朝她伸出手。   周青屏住呼吸,已经做好她伸手过来就一巴掌拍开他的准备,谁成想男人的手只是从她身前略过,伸进塑料袋里拿了一盒饭一盒菜走到一边。周青咬咬下唇,继续抬头发饭。   给李小燕的母亲递了盒饭,周青还没来得及转身走两步,就被傅六从身侧抓住手臂。   “做什么?”周青脚下没动。   “有点事想跟你说”男人回道。   “有什么事在这儿说。”他们背后就是正在吃饭的林昊他们,小崔还在楼上收拾东西,她马上也要上楼。   “不方便。”傅六坚持。   周青不想和他在这儿起矛盾,便点点头,两个人走到门口。   这次傅六穿上了大衣,灰色的羊绒料子,是周青喜欢的款式。   “什么事?”她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   “回来看到林昊了,就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是吗?”傅六背靠墙面,嗤笑一声,“还有,你那点儿存款我知道,贴补你这个破客栈都勉强,还逞能。”   “我有多少能耐我自己清楚,住三天宾馆而已,没什么逞能不逞能的。”她回道。   “不给自己存点钱?”男人看着她的侧脸,半张被盖在那粉色的围巾下。同样的颜色,衬她就是嫩。   周青低头:“还指不定活到哪天呢,攒钱有什么用?有多少就用多少,这样万一出事,也没遗憾。”   傅六皱着眉头:“说什么呢!”   “你就当我是被李小燕刺激着了吧。”她抬头,嘴里呵出白色的雾气,眼神有些迷蒙,“就一普通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就这么送了命,要是我昨天晚上没收她,她可能还没这一劫。”   男人盯着她,烟瘾突然犯了,他喉头动了动,忍了下去。   “行了我懂了。”他突然说道,“你还是带着小崔住到院子里去,你那点儿钱就别花这上面了。”他的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你们两个女的,我不放心。”   周青别过脸:“那就这样吧。”她抬脚往里走,“小崔下来了,我上楼收拾东西。”   “老板娘,我收拾好了。”小崔背着双肩包下来,迎面碰上她,“要不要我先定个房间?”   “不用了,咱们住到六哥那儿去。”她说完,提起裙子上楼。林昊跟在她后面,两个人一路上了三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参加高中同桌的婚礼(微笑)人家都结婚了,而我...... ☆、人是他杀的吗?      傅六的小院就在和平里的最里面,两层小楼成方形环绕,中间还有个院子,前两年在政府好像还要把这儿收回,不知道傅六怎么神通广大,最后弄到了自己手里。平时就他一个人住着,他有的时候一走几个月,里面就只剩一个看门的老头。   “你们这几天就安心住这儿,我在旁边的楼上,两边二楼是通着的,有事儿过去找我。”傅六推开沉重的大门,把手里的包递给门口的老头,“这是老周,有什么事你们也可以问他。”   小崔90后,就喜欢这种调调的房子,一进来眼睛就放光,盯着那灰扑扑的墙面就移不开眼。   “六哥,您真厉害。”她啧啧称奇,“这院子跟四合院似的,要是放北京,得好几千万吧。”   “他要是在背景有这么套房子,现在你我根本就不用从客栈里搬出来了。”周青接话。那样的背景,别说是死个人,就是他亲手杀的,也能搞定。   傅六好笑地看着他:“那行,要不我现在支会林昊一声,你们这就住回去?”他抬手接过周青的箱子,一边上楼一边说道,“有他们在那儿,还能帮你们把二楼打扫干净,多好。”   小崔忍不住竖了大拇指:“六哥,您真高。”   周青则是白了她一眼:“听他吹。”   傅六笑笑不说话。   要说这两座小楼平时傅六也只睡一个房间,没想到其他的房间也都很干净整齐,周青环视一周,觉得比起她那儿,这个院子才更像是个客栈的样子。   “六哥,您这地儿真不错。”她由衷赞叹了一句。   “看上了?”他挑眉,“等我什么时候运气不好交代了,这楼我就留给你。”   周青把箱子摆在床头,坐下:“就您这话,刚才还好意思说我晦气。”   “等会儿去哪?”   她想了想:“电脑被扣下了,准备去找孙家媳妇打麻将。”   傅六点点头:“我等会儿出去一趟,你有我电话,有事找我,我不接就找老周。”   “行了行了。”周青摆摆手,一脸疲惫。   要说周青运气不好也是真的,父母在她大学毕业那年双双车祸身亡,亲戚朋友平时上赶着往前凑,家里一出事儿个个躲得比谁都远。好不容易嫁了个男人,还死了。她觉得自己真该去算算八字,如果是什么天煞孤星,她下半辈子就守着她那小客栈自己过了,也别去祸害别人。   “三条。”   “胡了。”周青推到了牌墙,手指拈了那张三条回来,“金叁银柒,老话还是要听的。”   孙家媳妇看了一眼自己的牌,有点懊悔地数了二十块钱给她。   “真是一边失忆一边得意。”李莉莉没好气地把眼前的牌墙推到,刚做的水晶指甲在灯光下面又晃得人眼疼,“多输点钱还能行善积德,手气这么旺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青洗牌的手停都不带停的,说话神色如常:“这种时候就少说两句,我这个人八字太冲,小心下一个冲的就是你。”   “你!”李莉莉脖子一伸。   “我肯坐在这儿打牌是看得起你。”周青熟练地码牌,声音有点危险,“以前的事儿我不提是咱们达成的共识。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必要时候鱼死网破,你惹急了我......”她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人,琥珀色极浅的眸子在黄色吊顶灯的照射下趋近透明,带着森森的凉意。   孙家媳妇一看气氛不对,立刻开口打圆场:“哎哟,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大家一起坐下来打个麻将,说什么冲来冲去的。”   李莉莉干脆地把手里的牌“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两眼一瞪:“孙家媳妇,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好好意思在这儿替她说话?平时不吱声不言语的,看见她周青榜上六哥了就在这儿充好人!”   “好了!”牌桌上一直没说话的那个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本来不是打得挺好的吗,怎么就吵起来了?”   周青“嗤”了一声:“还不是有人看见我赢钱心里嫉妒吗?我就奇怪了,又不是她输钱,干什么在这儿狗拿耗子。”   李莉莉靠在椅子上,视线从三个人之间扫来扫去:“怎么,你们三个算是一条心了,都说起我来了?”她拿起自己的手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人,“要我说,出了事,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说完,就踩着她十公分的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出去。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孙家媳妇面露局促,看向身边的男人,“张医生,对不起啊。”   男人摇头:“她一直就是这个性格,一点就炸。”他的眼神有些阴霾,“总感觉是个祸害。”   周青盯着桌子看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下午在陌生的环境里,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实际上也没睡几个小时,再加上刚才被李莉莉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吵了半天,头疼得很。   “行了。”她眉头紧皱,“以前的事儿甭说了,现在重要的是警察快点结案。”她叹了口气,“我就是想安安稳稳过个年。”   回到院子里才八点半,小崔晚上在房间里,老周给她开的门。   出人意料的是,傅六竟然在院子里坐着。   石凳石桌,一壶茶,周青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雅兴。   果然,她这个想法还没从脑子里消失,就看到男人白弄了两下小茶壶就随手放在一边,朝着门口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句:“老周,拿个热水瓶过来。”   “土大款。”   男人抬头,看见周青站在不远处。   她看见他的眉头动了动。   “院子里冷,把扣子系上。”他说。   周青低头看看自己——从孙家媳妇的房子里出来走到这儿不到500米,她就懒得再系扣子。大衣里面穿着的是一件透风的线衣,不提还好,这一说她才后知后觉,冷风都已经把她从里到外吹透了。   父母双双去世之后,她消沉了一阵子,为了从压抑中走出来,她胡乱嫁了个人,不负责任的给自己找了个另一半,以为这样家庭就还是完整的。谁成想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反而让她感觉孤独百倍。   丈夫死后,她对人生看得自问通透了不少。在这世上她的家,也就只有她自己。生活的精致或粗糙,也只是服务于自己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胡思乱想着,并没有开口回应说话的男人。   傅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干脆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扯过她的衣领,从第一颗扣子开始扣起。   一颗一颗。   男人神色认真,周青脸色窘迫。   “昨天晚上你真的整晚都在值班吗?”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周青的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微微弯下的腰,和漆黑的头顶。   “你什么意思?”   傅六直起身,拍了拍她领口:“随便问问。”   周青别开脸,话语间有毫不掩饰的愠怒:“傅先生什么都感兴趣,干脆当警察去算了。”   男人双眼微眯:“连六哥都不愿叫了?”他顿了一下,“就算是你杀的也无所谓。”   周青咬着下唇:“是啊,您多神通广大,政府要收的房子您都能要来自己住,别说半夜,当街杀个人对您来说也是小菜一碟吧!”   “吃火炮了?”他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神色也严肃了下来,“打麻将这么早回来......李莉莉又招你了吧。”   “没有。”周青叹了口气,“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早休息。”说完,他后退一步,“我也不在这儿呆着了,省得你看我心烦。刚才林昊打电话过来让你明天一早去趟派出所。”   她一愣:“没说什么事?”   “林昊通知了家属,那小子听说他爸要来,在看守所里撞墙了。”   “什么?”周青眉头一皱,“他现在怎么样?”   “送五院去了,额头缝了七八针,现在情绪不稳定。林昊看那小子还算能听进去几句你的话,想让你过去劝劝他。”男人说。   “那还等什么明天早上啊,现在就去吧!”周青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我上楼拿包,您给林公子打个电话说一声。”   “等等。”男人眼疾手快拦住她,“你需要休息。”   周青不说话看着他。   五秒钟后,男人掏出手机:“行,你厉害。上去吧,我开车送你过去。”   路口接着林昊一起,傅六开车。   “傅先生又换新车了。”刚一上车,林昊就说道。   傅六随口应付:“借的。”   “又是亲戚?”林昊“嗤”了一声。   开车的男人微微挑眉:“不好意思,傅某家里人是多了点,让林警官见笑了。”   周青深知这两个人不对盘的个性,但此刻也没心思打圆场,待两个人沉默下来,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林公子,不知道冯越伤得怎么样?”   “没什么事。”林昊回答道,“头上开了个口子,已经缝合。”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没想到他这么怕他爸,一听他爸要来整个人像疯了似的,大象都拦不住他。”   “那......”周青试探地问道,“人是他杀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补上昨天的!!这两天连续两天同学聚会,吃得我头晕眼花的! ☆、我爸他出轨了   林昊扭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不能说的。”   五院不远,但开车也要十几分钟,三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且心中都有自己的事,即使不说话也没尴尬。   等到了医院,远远的就看到冯校长站在门口和两个医生在说话。   这冯校长周青并没有见过,但也知道和平里邻居中,李莉莉和孙家媳妇的儿子都在他的学校里上学,表面上是个挺好说话的,但看那男孩的反应,估计在家也是个严父。   林昊三两步走上前,周青和傅六则是远远地站在后面不靠近。   已经是晚上,医院门口还是车来车往,进来进出的人脚步匆匆,他们俩站在门口,反倒成了另类。   那边说完话,年轻的警察朝他们招招手。   冯校长的视线从周青和傅六身上扫过,点点头:“既然警察同志你们还有工作,我也不打扰了,只是冯越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把他带回家?”   “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伤口又才刚缝合,我看还是在医院住几天,等待调查结果吧。”林昊说。   大象在一旁补充道:“就是,冯先生您在医院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我们现在也没法分出精力照顾您,您还是先回家,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再联系您。”   冯校长叹了口气:“他昨天晚上被人叫出去,后来又打电话说不回家,我就有点担心,没想到......不过冯越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杀人这种事他不会做的。”   “他是不是与案子有关还需要调查,家属的情绪稳定也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林昊又和他扯了几句,看见他开车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回头,看见周青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不错啊林公子,挺有架势的。”她胳膊肘怼怼林昊的手臂,“有乃父之风。”   林昊皮笑肉不笑地后退一步:“周老板,今天叫你来是想麻烦你你帮忙劝劝那小子,让他配合我们。我还有别的事,大象会带着你们过去。”说完还没等周青反应过来,就风一样地转身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象走过来:“周老板,跟着我吧。”   周青看着林昊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好,走吧。”   原本以为会有个病房,没想到冯越就坐在急诊大厅里的椅子上,旁边坐了两个男的,周青猜是便衣警察。   果然,大象带着她走过去后,两个人自觉坐到了对面。   周青低头看冯越——他的额头贴着纱布,手背上还在输液,眼神呆呆傻傻的看着某个角落,就连周青的到来也没引起他半分注意。   “脑袋撞傻了?”她坐在他身边,解下围巾叠好放在腿上。   冯越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扭头看向她。   “杀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杀人的念头却是一瞬间的事。”她看着他,说道,“我可以相信你那天下来找我要房间时候的人品,觉得你不会杀那个小姑娘,就像你觉得我是一定会帮助你的一样。可是实际上,我们也只是昨天晚上刚见过第一面。”   男孩的眼神有些迷茫。   周青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别人是没办法帮你洗脱嫌疑的。”她顿了一下,“那个叫林昊的警察是个好人,你大可以放心的相信他。”   “就是。”大象在旁边搭腔,“你不相信警察还能相信谁呢?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你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男孩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愤恨。   周青和大象对视一眼,不明就里。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见你和我爸在门口说话了,他还给你塞了红包!”冯越别过脸去,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了我不见他,你们偏偏叫他来,你们和他是一路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下连周青的眼神都变了。她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坐远点。   大象自知理亏,干脆也不再说话。   周青和他们对着干,也不说话。最后大象没办法,只好带着几个人一同往两边挪了挪。   “你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排斥冯校长吗?”她问。   冯越低着头,半晌才开口缓缓说道:“我爸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周青愣了一下:“你亲眼看到的?这可不能乱说。”   “就是我亲眼看到,所以才更觉得恶心。”冯越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上衣下摆,“后来我在街上碰见那个女人一回,就跟着她,才知道原来她就离我们家那么近,估计两个人的奸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是撞了一次脑袋想开了,也或许是麻药的劲还没过,撞头前的冲动现在已经消失殆尽,有的只是无力和无奈。   “我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他既然敢做,就应该想到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年轻的男孩叹了口气,“老板娘,你就算告诉别人也没关系。”   周青摇摇头:“既然你相信我,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只是这些话就别再在警察面前说了,你只要证明你自己是无辜的就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李小燕她......”   冯越点点头:“她昨天晚上找我出来,其实不是什么告白,就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件事情。”   “她说什么?”   “她说想帮她妈妈在学校找个职位,不卖地瓜了。”冯越说道。   “她威胁你?”周青突然有点心疼眼前这个男孩,小小年纪却要承受来自同龄人的算计威胁。   冯越还没来得及张口,对面的女人突然抬手制止了她。   “等等,先别说了。”周青表情严肃,“你现在给我一句真话,人,真的不是你杀的?”   男孩有些着急:“我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把我爸的事情说出去,又怎么会因为她的要求就杀人呢?”   “那好,我相信你。”周青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记住。李小燕昨天晚上去你家找你,就是因为她好和你表白,而你对她没有喜欢的意思,所以主动要求和她分开房间睡,你找了我以后就上了楼没有再和她见过面,早上起床你想去找她,才发现她死在了房间里。”   “可是......”   “你们家的家事和这件命案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干,就别给自己添这个麻烦。”她说,“记住了吗?”   男孩点点头。   医院里虽然开着中央空调,但是大厅里来来往往,大门开开合合,有的时候冷风吹进来还是有些凉。   周青把自己的围巾围在男孩的脖子上,轻声说道:“你刚缝完伤口,不能冻着。放心,林公子是个好警察,他会查出凶手。”   说完她便起身。她起身的瞬间,大象他们几个也站了起来,走过来。   “去把林公子找来,我有话对他说。”周青扬起下巴。   大象顿了一下,转头说到:“拿本子和笔......”   “你们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周青看见眼前这几个人心里就升起一阵烦躁,“我说,帮我把林公子找来,有些事我要亲自告诉他!”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某男人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起身朝这边走过来,就在大象想要进一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大象回头,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哟,傅先生。”   “我给林昊打了电话,他一会儿就过来。”他淡淡地说道。   几个人脸色一变——林昊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牛脾气连所长都治不了他,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曾经拿过冯校长的钱,恐怕几个人以后就升迁无望了。   周青感激地看了一眼傅六,两个人也不走远,就坐在后面一排,以确保剩下几个警察碰都不敢碰冯越一下。   “咱们几个老邻居昨天晚上都在哪儿?”她突然开口问道。说话的时候,她脸上带着笑意,就像平时聊天一样。   傅六不动声色:“其他人倒没什么特别,不过......”   “六哥!”   男人笑了笑:“不逗你了。”他继续说,“我是查到了一些事情,但不是和昨天晚上的命案有关,而是上次砸碎客栈窗户,进去偷东西的小贼,我找到了。”   十分钟之后,林昊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匆匆跑进来。   “林公子。”大象几个人站起来,互相交换眼神,谁也不敢先说话。   林昊没注意到几个人神色的异常,一眼看到站在一旁的周青。   “林公子。”周青走上前,“我们出去说。”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一个没人的地方,周青这才开口。   “他没说什么,只是说不想见他爸,这是他们家的私事,和昨天晚上的案子无关。”   “只是因为不想见自己的老爸就撞墙?”林昊显然不相信这么蹩脚的理由,“你知道的,我从你这儿问不出来,还可以自己去问冯越。”   “他爸之前给你那几个兄弟塞红包,被他看见了。”周青叹了口气:“这孩子其实跟你挺像,一根筋,眼里容不下砂子。”   林昊闻言,咬牙切齿:“又是大象那几个人,真是败类!”   “你也别太较真,这世道就是这样,你这种人少,他们那种人多,你不是个冲动的人,所以我才肯把这件事告诉你。”周青坦言,“而且我觉得冯越不像是会杀人的人,这件事应该另有隐情。”   林昊若有所思。   “我这个人不愿给自己惹麻烦,这次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她突然话锋一转,伸了伸懒腰。   手表的时针已经指向十点,周青晚上还有一件大事要去做。   “他没说别的?”   周青摇头。   “那......”年轻的警察脸上突然出现了几分不自在。   周青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你忙你的吧,六哥会把我送回去的。”   林昊挠挠头,这个大男孩此刻手脚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好,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等这件案子查完了,我请你吃饭。”   周青挑挑眉:“好。” ☆、赔给我一万块钱   林昊回到急诊大厅的时候,脸色黑得像包公。   大象看见他走过来,立刻起身走到他面前,拖着他的手臂就把他拽到角落。   “什么事?”林昊皱着眉头问。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三个信封递给他。   “林公子,这是之前冯校长来的时候给我们几个的,我们可不敢收,现在都上交。”   林昊接过那三个信封,摸了摸,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给你们的时候怎么不干脆点儿拒绝掉呢?”   大象叹了口气:“父子之情让人感动啊,我们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先顺着他的意思让两个人见一面,想等出门以后再还给他的,谁能想到后来......”   林昊沉默了两秒钟,把那三个信封收进口袋:“等会儿我亲自还给他吧。”   看他似乎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大象暗暗松了口气。   “那我们现在......?”   “把冯越带回所吧,今晚上大家加个班,把监控录像看完。”他拍拍大象的肩膀,“辛苦了兄弟,这次案子结束以后,我请大家喝酒。”   这边,和平里很快就到了,周青下车,和傅六一前一后拐进胡同。   “我和你一起。”男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周青脚下一顿,没回头,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我不是在提问。”他越过她朝前走了两步,侧脸转头看她,“走吧,这么冷的天让人家等在那儿不好。”   周青的客栈一片漆黑,旁边李莉莉的足疗店还亮着灯,里面传来微弱的旖旎的女声。周青喉头有些恶心,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等到了院门口,两个人正要进去的时候,身边的漆黑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略沧桑的男声。   “是周老板和六爷回来了吗?”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周青还是被吓了一跳。   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佝偻着腰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下面是暗青色的棉裤和棉鞋,头发秃了一半,剩下的也已经花白。   一双三角小眼透着精光。   “老章,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大晚上的,吓唬人呢?”周青阴阳怪气地开口。   “嘿嘿。”老章搓搓手,上前一步。周青则是下意识后退,站在门口的灯下面。   周青不是能瞒住事儿的人,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老章,咱们这么多年邻居了,你知道我的性格,我要是想报警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儿。既然你能通过六哥约我和你见面,我也和你见到了,就说明我还念着咱们邻居间的一点点儿情分,你明白吗?”   老章苦着一张老脸,不住地点头:“是是是,那我也不说别的了。从你那儿偷回来的东西都不值钱,我卖也卖不出去......”   “你的意思是,不值钱的东西我就不该追究了是吧?”她疾言厉色,两眼一瞪,“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只砸了窗户偷了几件儿金器,没杀人灭口啊?”   老章看上去老,实际上也才四十多岁,只是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开电动三轮车赚钱,风吹日晒的,再加上驼背,看上去足足有六十。   周青看看他,又想起刚才经过足疗店门口传出来的声音,对这个男人的鄙夷之意更甚。   而老章平时就在邻居间抬不起头,此刻被她这种眼神盯着看,心里更是自觉窝囊。   “像你说的,东西不值钱,我也不让你还了。”周青顿了一下,看到对面男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忍不住泼盆冷水上去,“不是说我就一点不追究了,先问你一件事。”   老章忙不迭地开口:“您问,您问。”   周青和傅六对视一眼,然后问道:“昨天半夜有个人在外面敲防护网,是你吧?”   男人低头想了几秒钟,最后跺了跺脚:“是我。”他舔舔干裂的嘴唇,“我看那几件儿东西不值钱,就想找机会再给你放回去来着。”   “是吗?”她的眼神别有深意,“没顺手进去杀个人什么的?”她嘴角浮起冷笑,“昨天那小姑娘身上可是带了不少钱,你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吧,没看见她吗?”   “哎哟!”老章着急地解释道,“我是看见那小姑娘进去了,还有那个男孩,我也见着了,可是我真没杀她啊!”   周青把他从头到脚扫到尾,勉强点点头:“那行吧,晚上这么冷,我也不跟你多说了。”说完转身就想走。   老章上前一步叫住她:“周老板!”   “还有什么事儿吗?”周青一脸不耐烦。   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的事......”   “东西不值钱,不用赔了。”周青冷着脸说道,“但我那玻璃钱,还有我装摄像头的钱,我这两天担惊受怕的精神损失费,加起来一万多块钱,这些我得和你好好算。”   “一万多!”老章差点失声叫出来。   周青面无表情:“没错,就这些,我答应不找警察继续追究你就该烧高香,否则进去蹲个几个月,出来以后说不定还能再多个儿子呢。”   老章面色铁青。   “我也不逼你,你回去凑凑,老婆生意这么好,一万块应该只是小意思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院子里走去。   老章上前一步,手突然别到身后。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傅六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手劲大得让他几乎站不住。   “六,六爷。”老张两条腿直打颤,“您,您是了解我们家的情况的,这一万块钱确实有点多,我恐怕一时之间拿不出来......”   傅六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更加可怖:“拿不出不会凑吗。”   老章咬咬牙:“那今天晚上就耽误六爷的时间了,我先回去......凑一凑,凑一凑。”他一边念叨着一边起身,佝偻着的背让他看上去像个怪物。   进了院子,就看到周青坐在石凳上发呆。   小崔从二楼打开门出来望了一眼,挥了挥手,就又回去了。   “老章身上带着刀。”傅六过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青诧异地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些相同的内容。   而另一边,老章一个人走回足疗店,还没进门就听见自家媳妇那甜得发腻的呻-吟声,刚想拉门的手收了回来,麻木地转身慢悠悠地朝外面走着,一直走到胡同口,才扶着路边的树坐在马路牙子上。   半夜十点,路上基本没什么车,偶尔经过几个人也是步履匆匆。   他这两天风湿犯了,没法骑车。没法骑车就没有收入。   这么多年也没攒下几个钱,收入被李莉莉把控地死死的,想给儿子买个高级玩具都没钱。上次一时糊涂砸了周青家客栈的窗户,偷了几件金器,本来想着卖了能给自己攒点儿私房钱,也不用天天受媳妇的窝囊气。谁成想拿出去一鉴定,竟然都是铜外面镀金粉。   懦弱了一辈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干了一次坏事,现在还得倒赔人一万块钱。   别说一万,他连一千都拿不出来。   实在不行,还是得跟李莉莉回去要。   可是怎么告诉她自己拿一万块钱做什么呢?   老章一个人蹲在街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之间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耳边传来汽车的刹车声,一辆车停在他面前。   老章抬头一看,车窗摇下来,是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看上去像个领导。   “你好,请问和平里是从这儿往里走吗?”男人指了指胡同口。   老章点点头:“从这儿过去就行,不过车可开不进去,你得走着。”   男人道了声谢,把车停在了路边,顺着老章指的方向走了进去,一路走到底,果然看到右手边有一扇大铁门,院子里隐隐还有黄色的灯光。   他抬手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老人。   “您好,请问找谁?”   男人竖了竖衣领:“外面客栈的老板娘,姓周的,是不是现在住在这儿?麻烦通知一下傅先生,我姓冯。”   老人顿了一下,说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先生。”   几分钟后,铁门重新打开。   “您请进吧。”   男人走进来,跟在老人身后穿过院子和走廊上了楼,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见到了正在喝茶的周青和傅六。   “冯校长。”周青放下茶杯,“我们刚才见过了,您先请坐吧。”   “哎。”冯树才坐下,转头看向傅六,“傅先生好久不见。”   傅六起身,推了一下桌子:“你们聊着,我去那边坐。”说完就转身走到里间,不一会儿就从里间传来电视的声音。   “冯校长是不是想问您儿子的事?”此刻在房间里,周青也就没有穿外套,手臂上的黑布又露了出来。   冯树才点点头:“我自己儿子我了解,他从小听话,肯定干不出杀人这种事。”   “我以为您更感兴趣的是他为什么听到您的名字就反应那么激烈。”周青冷不丁地打断了他,连眼角都是讽刺,“都激烈到撞墙了。”   男人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这我理解,他从小到大,我和他妈把他保护得太好,他又一直顺风顺水的,死人这种事他哪见过,被吓着也是正常的。”   “可是他不是被吓到的。”周青正色道,“冯校长,我们胡同里好几个孩子都在你学校上学,我要是有孩子,肯定也是要去的,所以我没有必要编瞎话诋毁你。但有些事情也是印证了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背着老婆孩子做些没良心的事,就别怕别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才发现自己写了八章到目前为止才写了两天的事..... ☆、偷轮胎的老章      冯树才是潮海街小学的校长,45岁,儿子去年以全市前一百名的成绩考入重点高中之后,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儿子功课的辅导上,很少再参加应酬或交际。   他们俩是别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和“别人家的爸爸”。   但是现在,这个“别人家的爸爸”正因为周青的一番话而面带土色,脸部肌肉不自然的抽动。   如果不是傅六在场,他肯定要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冯校长。”也许是知道自己狐假虎威,周青说起话来就更直截了当,“我说刚才那些话不是为了讽刺你,也不是为了威胁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而已——除了您的儿子,那个死了的李小燕,她也知道这件事。”她顿了一下,有意观察了一下男人的表情。   男人先是一惊,然后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周青了然,继续说道:“他现在有犯罪动机,凶器上也有他的指纹,我相信他不是凶手,所以愿意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这个父亲能在外面帮帮他。”她的脸上也带了几分惆怅,“你儿子是个好孩子,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虽然外表看上去吊儿郎当,但眼神干净,绝对不是杀人灭口的那种恶人。”   冯树才的眼神温和了少许。   “老板娘愿意帮忙当然好,但是现在我儿子也不愿意见我,我还能怎么办?”   周青叹了口气:“我当然也想帮忙,可就是还有点怕。”   “怕什么?”   “怕......”周青咬咬牙,“怕冯越真的是杀人凶手,到时候我就成了帮凶,那可怎么办?”   冯树才皱皱眉头:“你的意思是......”   “恐怕现在,所有的警察已经把冯越在当犯人审了。”周青叹息,“这时候我道希望他就是凶手了,早点认了,说不定还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冯树才沉默了几秒钟,抬头说:“派出所的林昊就是原来市局的林局长的儿子,他这个人我了解,为人比较正直,应该不会对一个小孩用私刑。”   “他不会,但是收您红包的那几个人可不一定了。”周青把背后的软枕抱到胸前,手又一下每一下的摩挲着柔软的棉絮,“您给他们的也只是一时的小利,谁愿意为了这些放弃自己的前程呢?”   这一句话可谓是醍醐灌顶,一下子浇醒了冯树才,他心里有了个模糊的想法,但却不想对对面这个女人坦诚相告。   “那这件事我再回家想想。”他这样说。   周青点点头:“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冯树才现在心里满满都是如何让冯越快点和这件事尽快脱离关系,眼看时间已经不早,如果今天晚上就能和妻子商量出个对策,说不定明天儿子就能平安回家。   他是个学校的校长,妻子也在机关内任要职,他们两人的儿子绝不可能是杀人犯,也不可以是杀人犯。   从傅六的院子里出来,冯树才一直低着头。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瘦的像麻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做出的努力,就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应该快点搞定。   那个女人了解这么多事情也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儿子的缘故。   傅先生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尚且不知,但他觉得,那个男人也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虎。   一大堆的事情挤压在脑子里,让冯树才很久没有觉得如此心力交瘁。   他看到不远处自己停在巷子口的车,又低头看了看表——从进去到出来,也只是短短半个小时而已。   刚才巷子口还坐着个乞丐,现在干脆一个人都没有了,整条街冷冷清清,他的车在路灯下闪烁着银色的光,好像在催促着他快点回家。   冯树才走进,拉开车门刚想坐进去,却又收回了脚。   他转到车子前面,看到下面原本该是车轮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色的窟窿。   冯树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压在心底的愤怒一下子全都翻涌了上来——那个臭要饭的!   与此同时,和平里派出所内,林昊正和几个人一起看昨天晚上的监控视频。   四个人每个人三小时,从晚上十点一直到早上他们进门。   几个人早已经哈气连天,暂停一会儿揉揉眼睛以后再继续盯着屏幕上那模糊不清的画面看着。   就像周青说的那样,从十二点多开始,她就把电脑关上,灯也只留了一盏,自己则是披着一件厚重的大外套趴在桌上开始休息。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下楼,也没有任何新客人再来登记入住。   凌晨一点左右她曾经醒来去左厅检查了一遍窗子,并没有离开监控范围。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周青曾经醒过来一次,不过监控视频显示,她只是从另一个方向走过去,过了不到十分钟就返回,应该只是去了洗手间。   这样看,她是没有可疑的。   小客栈的走廊没有摄像头,因此不能排除当天晚上留宿的客人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嫌疑。但是通过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除了和小姑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周青和与她一起来入住的冯越,其他人在今天之前都没有和她有过任何接触。   “林公子。”   外面有人敲了敲门走进来,“冯树才刚刚打电话报警,说他的车轮被人在和平里门口卸了。”   林昊皱皱眉头:“大象你去看看。”   大象愣了一下,指指眼前的屏幕:“我这刚看到一半,还是林公子你去吧。”   “你刚才说他的轮子在哪儿被人卸了?”林昊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问。   那人说:“和平里门口啊。”   林昊手上东西一推,起身拿着外套和车钥匙:“帮我登个记,我出去一下。”   三分钟后,一辆摩托车停在巷子口。   马路边就停着一辆黑色的suv,林昊放慢速度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车窗放下,果然是冯树才。   “怎么了冯先生?”他把摩托车停在路边,跟在冯树才的身后绕到车前,看到了那个被卸掉的车轮。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和一个乞丐问过路,八成就是他干的。”冯树才没好气地说。   “乞丐就必须偷你的车轮?”林昊皱了皱眉头,“您是个文化人,应该不会说这种话吧。”   冯树才愣了一下,尴尬地点了点头:“是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脑子乱七八糟的。”他顿了一下,“不过他在这儿坐了很久,说不定会看到是谁偷的。”   他努力回想:“那个乞丐个子不高,当时就坐在路边,穿了件大衣,好像有点驼背。”   “驼背?”林昊脑子里立刻闪过一个人。   他侧头看了一眼,胡同里的足疗店还亮着光。   “走,跟我过去问问。”   “咚咚咚。”林昊用警棍敲了敲玻璃门。   “谁啊?”一道女声传出来。   “我是林昊。”年轻的警察自报家门。   话音刚落,就听见拖鞋声“啪嗒啪嗒”地响起,“哗啦——”一声,门被从里面拉开,李莉莉穿着一件法兰西绒的睡袍,一边系着腰间的带子,一边抬头看着他,“林公子,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儿吗?”   随着她开门,屋内混合着发霉味儿和甜腻的味道扑面而来,眼前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更是能熏晕人。林昊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身后的冯树才干脆转身走到一边站着,顺便深吸两口气。   “我找老章,他在家吗?”   “老章?”李莉莉的脸色似乎僵了一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他,他——”   “你不说我就自己进去找了。”他面不改色地说道,“刚才有人看见他在门口偷了人家的车轮,是不是有这件事?”   “这件事啊?”李莉莉一听,立刻皱起眉头,“别提了,我刚才还在教训他呢,这不,本来就是想出门给人家还回去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说完,就快步走回里屋,把老章揪了出来。   老章佝偻着背,手里抱着一个大轮胎,被李莉莉这么一拽一松差点没站稳摔倒。   林昊看了一眼,抬手扶了他一下:“我带他出去聊两句,一会儿就回来。”   李莉莉也黑着脸嘱咐道:“快跟着林公子去,把事情都好好交代了,可别再惹事儿了!”   老章倒也听话,自己抱着轮胎走了出来。   冯树才看见他怀里的轮胎,气不打一处来,碍于林昊在场,也不好意思发作。   “我卖林公子个面子,你怎么卸下来的就给我怎么按回去,这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他故作大方地说道。   “这可不行。”林昊摇摇头,“虽然你不追究,但也得带回去关几天。”这老章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平时靠蹬车为生,也是老实巴交的人,没道理平白无故卸别人的轮胎。   三个人并肩往外走,林昊别在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所里打过来的,便转头对冯树才说:“冯校长,你先带着他去把轮胎装上,我等会儿就过来。”   冯树才应了一声,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缩着脖子的老章,心里又是一股闷火:“听见了吗,快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老章想怎么筹这一万块钱? ☆、窗台外经过的人   要说起来,老章别看驼背又满手皱纹,手底下的功夫倒还挺麻利的,轮胎在手上比划了两下,怎么卸下来的再怎么按回去。   冯树才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正愁心里憋着的一肚子火没出撒,此刻这老乞丐自己送上门来,本着不骂白不骂的原则,他的嘴从林昊离开以后就没停下来过。只不过他好歹也是个在文化圈浸淫多年的人,还顶着个校长的名头,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子书生气儿,倒不像是在谩骂,像是聊天了。   “你说你没事儿卸我轮胎干什么?我这心里原本就够烦了,你这简直就是往枪口上撞。”   再说这老章。   平时也是闷葫芦不怎么说话,偏偏最近两次大着胆子做坏事都被人逮个正着,心里也是憋屈。   “缺钱。”他闷闷地开口。   “啥?”冯树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卸车轮的动作这么熟练,没道理开不走我这辆车啊?”放着奥迪不要,偏偏只卸个轮胎,真是个发不了大财的命。   老章抬头朝天看,半天嘴里才咕哝一句:“有摄像头。”吃一堑长一智,这摄像头的亏他不会再吃第二回。   “还挺聪明。”冯树才撇嘴,“缺多少钱啊?一个轮胎可值不了多少。”   老章闷着脑袋干活,手下的动作愈发麻利:“一万。”   “一万?”对于冯树才来说,这点钱听上去像个笑话一样。   老章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平时就直不起来的后背现在更像是压了万斤重的大山,压得他直喘不过来气。   一万块钱对于胡同里任何一家来说都不算是个大钱,除了他。拿不出来就要坐牢,这是周青和傅六明摆着告诉他的。所以不管怎么样,也要凑够这一万块钱。   “聊什么呢?”林昊打完电话回来,就看见冯树才蹲在老章旁边,两个人一副还算和谐的样子。   “没什么。”冯树才起身,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刚才问他为什么偷我车轮来着。”   “是吗?”林昊看了一眼地上蹲着的一只低着头的老章,“为什么啊?”   冯树才像是讲笑话似的:“他说他看我轮子漂亮。”   林昊眼里闪过一丝了然:“这个老章小时候生过病,脑子不太好。”   冯树才恍然大悟:“那既然这样,林公子你也别把他领回去了,轮胎的事我不计较了,这大晚上的也别让他再折腾坏了。”   “这不行。”林昊摇头,“带还是要带回去的,关个两三天,也是吓唬吓唬他。”   冯树才双手插在口袋里,老章就蹲在他的腿边。   整条街上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一个人。孙家媳妇的小超市还开着门,不过过一会儿也要关了,除了路灯,只有他的车灯还在闪着。   这几天空气不好,一到晚上能见度连一百米都不到,三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安静的有些可怕。   在这样的环境中思考,就容易滋生出一些更可怕的念头。   冯树才开车,林昊骑着摩托车带着老章,三个人一起回了派出所。   大象在办公室里等了他半个多小时,看见他进来忙迎上前,视线快速扫过身后的老章和冯树才,小声在林昊耳边说道:“林公子,监控录像有发现!”   林昊眼睛一亮,转头指挥人带冯树才和老章去后面录口供,然后自己则是快步走进办公室,走到电脑前。   “是这样的,我们反复看了这个录像带好几遍,哥几个眼睛都酸的不行了......”大象滔滔不绝地说着,就看见前面人转头瞪了自己一眼,这才卡主壳,“终于,我们发现了一个细节。”他把时间放到凌晨的1点13分。   这个时间是周青第一次醒来查看窗户的时间。   “林公子,看这儿。”大象指指屏幕上——左厅旁边的窗帘外有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大象成功暂停捕捉到了那个黑影。   左厅的窗户是前几天客栈招贼的时候被小偷从外面打破的,当时林昊告诉周青先不要急着装窗户,她就听话没动,只是在外面加了一层铁栏杆,在里面拉上了窗帘。这个摄像头也是专门对准窗户,一旦有异动摄像头可以记录下一切。   摄像头无法记录声音,他们只能继续往下看。   几秒钟后,周青走进画面,她没有掀开窗帘,只是把窗帘又整了整,把缝隙挡得严严实实,然后又回了收银台。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凌晨一点多应该没有人还会在外面吧。”大象摸着下巴说道,“照这么看,这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性还蛮大的。”   林昊点点头:“之前我们一直认为凶手是客栈里的人,现在大概要重新推理,考虑到凶手极有可能是外来人的元素。”他把时间又倒回黑影出现之前,反复看了几遍。   “大象,你明天早上找局里的技术人员让他帮忙把这张图的清晰度调调,看能不能再放大一些。”他靠在椅子上,按了按酸疼的太阳穴,“明天凶器分析也该出来了,这条胡同里也没多少人,一个一个的问,总能问出问题。”   大象点点头,几个人看监控录像看了几个小时,现在都累得不行,有几个人已经趴在桌子上开始休息,大象也昏昏欲睡,只有林昊一个人眼睛还瞪得老大,直勾勾地把那段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林公子,老章真卸了人家的轮胎?”送走冯树才,门口的警察走进来,一边敲着肩膀一边问。   “嗯。”林昊应了一声。   “要说这老章也是真惨,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天天顶着绿帽子,儿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年轻警察摇了摇头,“刚才给他老婆打电话让她来保释,人家说什么,没钱,晚了睡了,第二天再说。”   “你懂什么。”大象摇头晃脑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家两口子说不定就好这一口。”   “是是是,你可算找到知己了是吧?”年轻的警察把自己的警帽砸过去,大象伸手接住,“要不要把你送过去跟人家秉烛夜谈一下?还拽上诗了......这老章的驼背也驼了二十多年了,下面的神经都差不多被压迫死了,要我说,儿子肯定不是他的。”   林昊听着几个人胡扯,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少许,但突然,听到大象的话,他的脑子里好像突然闪过一阵灵光。   “等等!”他突然喊一声,把办公室里那几个睡着的都吓醒了。   大象愣了一下:“怎,怎么了?”   林昊在原地沉默了五秒钟,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象身后,沉着一张脸说:“把刚才那张图给我调出来!”   黑影图被重新打开。   没有处理过的图片像素感人,那团黑影都不确定是确实有人经过,还是摄像头质量不好他们眼花。   “这个高度如果有人经过那只能是蹲着走,那这团黑影就是头部。”他指了指那个轮廓,“但是明显这个轮廓看上去要比普通人的脑袋要大一圈。”   其他人一脸迷茫,后面刚睡醒地也凑了上来听着。   林昊一脸笃定,眼里闪着光芒:“但是这如果说是一个驼背的人的背部——你们看,是不是很像某个驼背的人从这下面走过去?”   几个人盯着看了一会:“好像......好像是有点像?”   林昊看他们还不很相信的样子,继续分析道:“这个黑影一闪而过,连我们都需要看好几遍才能发现,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周青是怎么发现异常然后还去床边检查的呢?”他顿了一下,“答案就是,当时有人经过窗下,并且在窗台上故意或是不小心制造出了一些声响,正好惊醒了睡得很浅的周青。于是她走过去检查。”   他把录像打开,暂停在周青走到窗边之后。   “一般人听到窗外有响声的时候都会怎么做?”   大象想了想,接话道:“会撩起帘子看看?”   “没错。”林昊点点头,“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这就说明她极有可能是从这个缝隙里看到了外面的人,而这个人是她认识的,所以她才没有声张。”   “那可是之前问笔录的时候,我记得周老板明明说的是,因为自己客栈前几天遭了贼,害怕又是有小偷在外面,所以才不敢掀开帘子看的。”大象耸肩,“这也很合情理啊!”   林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是个疑点,看来明天要再请周青来派出所一趟了。”   他回到自己座位上,从桌子上收拾了纸笔,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其他人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猴子,你跟我去审审老章。”   另一边,老章自从进了派出所,就一直坐立不安。   筹钱的办法还没想出来,保释出去又要一笔钱。这两天他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一样,先是砸了人家的店,再是偷了轮胎,每一次都被人抓个正着。   倒还不如趁着天冷出去道火车站多拉几趟生意,兴许一天还能挣个几百块钱。   “喀拉——”门被从外面打开,林昊带着猴子走进来。   猴子架着老章,林昊走在前面,三个人进了审讯室。   “啪!”地一声灯亮起,白光刺的老章眼睛一痛,忍不住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怕光啊。”林昊把本子摔到桌子上,拉开椅子坐下,“所以就愿意大晚上出去在人家窗户外面溜达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老章可是个有用的大人物,窝在考虑是不是先给他取个完整的名字比较好...... ☆、案发后的第二天      老章不知道是被本子摔的响声还是被林昊的话吓得差点摔下凳子。   林昊和猴子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亮光。   “姓名。”   对面人不说话。   林昊语气放缓了一些:“问你叫什么。”   “章有德。”   “年龄?”   “4.....48岁。”   “现在是否清醒?”   “......是。”   “那好。”林昊点点头,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推到他面前——这正是那张摄像头捕捉到的照片,一个黑影在窗帘后。要说是人的脑袋大了点,若说是驼背的人就正好匹配。   “昨天凌晨十二点到三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老章低下头:“......在家睡觉。”   和平里外面的马路上是有摄像头的,但和平里里面并没有。   如果老章不承认昨天去过客栈,那就只能等明天一早去把他老婆和周青都带过来问过话以后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卸冯树才的汽车轮胎?”换了个角度,林昊重新开口问。   “看着好看。”老章这次倒是一脸诚恳,和刚才冯树才说的一样。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三轮车轮子坏了,没钱换。”   对面的猴子差点气笑了:“三轮的轮子坏了你好歹找个三轮卸啊,你拿个汽车轮胎这型号也不对啊!”   林昊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收起笑脸。   出了审讯室,猴子戳了戳林昊的后背。   “我觉得这老章看上去傻不拉几的,不像是会杀人的人啊。”他说。   “别瞎猜了。”林昊一边看着手里那份写了没几个字的口供,一边说,“明天一早把周老板和李莉莉都叫到这儿来,问问就知道了。”   不知道谁叫了外卖,转过弯就闻见了香味。   “麻辣烫!”猴子尖叫一声就要冲进去,林昊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空空的肚子,也加入了吃饭大军。   和平里傅六家。   和中午一样,周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个客栈她开了七年,没闹过鬼没死过人,也不知道今年是犯什么流年不利,怎么坏事儿全都赶在一块儿了呢?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把身上的被子抱走一层——傅六这儿和她的木板楼可不一样,中央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多穿点几层就燥热。   墙上的时钟告诉她现在是凌晨一点,就在一天之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一个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死在她家的客栈里。她虽然没有在起床后第一时间亲眼看到那个场景,但想想也应该是鲜血淋漓的。   她不是个胆子小的人,但是但凡做生意的都有几分忌讳,她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却堵不住邻居这么多知情者的悠悠之口。   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天,看来这个案子不管年前破不破的了,她都不能再开张了。年后或许还要找个师傅来看看风水。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堆,周青只能强迫自己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心绪繁杂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她就自然醒了。   眼睛酸涩但是头脑却异常清醒。   她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在床上发呆,想起了此刻自己并不是在熟悉的客栈房间,而是在别人家的客房。   她慢吞吞地下床洗漱——外面天还没亮,从这边看出去正好是潮海街那条大路,路灯都还亮着,几分钟都不见一辆车经过。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她就算光脚也不会冷。   “咚咚。”   是敲门声。   周青再次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皱着眉头走过去打开门,只穿着一件粗针毛衣和休闲裤的傅六站在她面前。   “这么早?”她靠在门框上,“我这儿一亮灯您就过来,摄像头装我床对面了?”   傅六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视线在她光秃秃的手臂上停了片刻,眼里有几分满意,沉声道:“平时就这个点儿起,刚好路过。”一米九的男人也学她的样子靠在门框上,粗针毛衣也掩盖不住那宽肩窄腰的好架子,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紧实。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   是两个人中的一个有一人上前一步,就会有更亲密的接触的距离。   男人俯视着的眼神中带着和房内温度一样的暖意,女人身上似乎特别喜欢绿颜色,今天早上这件长裙和昨天那件不同,是清清淡淡的草色。不过最令男人满意的是她的手臂上终于没有了那块讨人嫌的黑布条。   “请我进去坐坐?”男人挑眉。   周青也没犹豫,侧了个身:“进来吧。”   “昨天半夜那位林公子把老章抓派出所去了。”一进门还没顾得上坐下,傅六就懒洋洋地爆出个大新闻。   周青翻了个白眼:“得,一万块钱飞了。”   “虽然是偷窃,但和你的客栈没多大关系。”他耸肩,“这老头不知道怎么想的,昨天晚上在胡同门口把冯树才的车轮胎卸了。”   “管他什么事。”周青感觉自己一大早听到这种消息,喝水都喝不利索,“就老章那智商,林昊随便吓唬他两句他就能把所有事儿都抖出来。”她叹了口气,“我那一万块钱不好挣啊。”   “我怎么没听说你已经穷到要贪那点儿小钱了?”傅六漫不经心地问。   “一万块钱怎么能入了你六哥的眼呢。”周青没什么心情和他闲话,“不过话又说回来,老章和冯树才什么恩怨,怎么会去平白无故卸人家车轮子呢?”   “他跟你什么恩怨,怎么会平白无故去你的客栈偷东西呢?”傅六反问一句。   周青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后别过脸:“你们俩脑子都有病。”要说恩怨,她周青把李莉莉家搬空了也不为过。   两个人难得能这么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聊一会儿,一个在沙发上靠着,一个盘腿坐在床上,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傅先生。”老周打内线电话进来,周青刚接起来,就听里面点名要找沙发上的男人。   感情大家都知道他在她房间。   “六哥,老周找您。”她握着电话的手伸出去。   “开免提。”男人动都懒得动。   “傅先生,李莉莉小姐在楼下等您和周老板。”   说完就挂了电话。   “看来早起的不仅是咱们俩。”傅六一拍大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下去看看。”   上面两个人悠哉着,下面的李莉莉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昨天晚上身子不舒服,难得早休息,结果早晨五点多就被电话吵起来,说是让她抽时间去派出所一趟,把章有德保回来。   保释金竟然也要一万块钱,李莉莉思来想去,觉得随随便便拿人家个轮胎不值什么钱,如果派出所真的要较真,八成又是和周青有关,便一下子上了头,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傅六的院子里站着了。   周青从走廊里往下看了一眼,拍拍胸口转头对身边的男人说:“你看看她那个嚣张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她原本稍微缓和一点的心情在看到楼下女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的时候一下子就跑了个干净。   这么早还不忘化妆,怪胎。   饶是这么想着,她还是欣欣然下了楼。   人还没出楼梯口,就看那女人风风火火地走上前。   周青后退一步,身后的男人抬手按住她的肩膀。   李莉莉的脚步生生停在原地,脸上原本凶恶的表情也因为收得太快变得有些不伦不类。“六哥早啊。”她挤出一个讪笑。   “早。”傅六不动声色地从周青身后走过,先她一步下楼走到李莉莉面前,“这么早来,不是为了给我问早安的吧。”   “当然不是了。”她越过他看向身后一脸不耐烦的周青,鼻子里出气,“周青,你今天就把话在这儿给我说清楚,我们家老章明明跟你商量好了的事,为什么你又变卦?”   “停停停。”周青抬手制止了她,“能先把事儿说清楚吗?吵什么,大清早的躁耳朵。”   李莉莉咽下一口怒气:“今天早上派出所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保释老章,我就不信他就偷一轮胎保释金能一万多!”她抬手指着她,“肯定又是你捣鬼是不是?过河拆桥的本事和你随便勾引别人的本事一样大啊!谁不知道你成天和那个小警察眉来眼去......”   一只大掌按住她的手腕。   李莉莉顺着看过去,大掌的主人此刻面无表情,眼神很危险。   “小心点说话。”   李莉莉终究还是忌惮傅六,一甩手,咬咬牙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嘴平时是很严的,但到了派出所被警察一问,说不定到时候心慌害怕就会胡说八道,我反正是已经没什么名声了,不在乎再加上一条,你就不一样了......”   “你知道,如果那件事说出来,我们每个人都要玩儿完。”周青打断了她,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说点儿你不知道的吧。你那个因为砸伤了客人被关进去的小姐妹还记得吗?”她故意放缓了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她当时是什么结果?被判了两年,现在才进去十个月,我前两天找人打听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李莉莉脸色阴沉,“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她怀孕了。”周青扯扯嘴角,“而且是入狱以后第三次。”她不顾她铁青的脸色继续说道,“我从没有瞧不起你的职业,但不代表其他人就瞧得上,你今天想来威胁我,不如就想想,你要是万一哪天嘴上没有把门的漏了馅,你以后会是个什么下场。”她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轻蔑,“一定不会比我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女主.....确实又不是个好人,但结局不会像孙三阳辣么虐了~ ☆、活在文案里的祝先生      李莉莉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而周青吓唬完她心情也不错:“这样,有什么事儿先把老章保出来再说,你手头有多少钱都拿出来,不够我再给你添上。”   李莉莉咬咬牙:“我手头就三千。”   周青也不拆穿她,利索地转身上楼,从自己的行李箱最下面的夹层里摸出一个信封,拿了一张卡出来,下楼拍在石桌上。   “密码我等会儿发你手机上,取七千,多取一块钱我就掀了你的店。”周青自己没这个本事,可是架不住她身后站着个一言不发的傅六。这男人的情绪可不好摸,但是周青说什么他都照做。   李莉莉拿起卡,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扬起下巴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周青撅了撅嘴:“我觉得还是要少了,昨天应该要两万的。”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傅六,发现他也正盯着门口,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半晌,他开口。   李莉莉在派出所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填完了乱七八糟的各种表以后,也交了钱,结果被带路的警察一路带到了审讯室。   “这......”   一开门,林昊坐在里面。   “请坐。”   李莉莉有些无措地坐下,急忙问道,“不是带老章走吗?还有什么事吗?”   “猴子没同你讲吗?”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继续说道,“我们想问问你关于1月5日凌晨的一些事情。”   李莉莉愣了一下,但心里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可是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我当时在家睡觉。”   “我们联系到了一位姓张的先生,据他说那天晚上凌晨的时候他是在你的店里。”林昊面不改色地说道,“一般通常这种时候你先生应该都不会在店里呆着吧,就像昨天晚上那样——”他适时地停下。   半晌,李莉莉点了点头:“没错,那天晚上我是和客人在一起。”   “所以你并不知道你先生的行踪对吗?”   “胡同口有个小房子是我们家租的,一般这种情况下他都会去那儿。”李莉莉撩撩头发,“这件事大家基本都知道。”   林昊一时有些无语。   他从文件夹里拿出李小燕的照片推到她面前:“照片上这个女孩见过吗?”   李莉莉瞥了一眼:“没有。”   猴子敲了敲桌子:“仔细看看。”他点点那个女孩的脸,“她和她妈一年前在你们对面街的路口上卖过地瓜,有印象吗?”   李莉莉翻了个白眼:“警察同志,我连上个月的客人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怎么还会记得去年见过的人?再说了,我又不喜欢吃烤地瓜,又黏又脏手的,就算是路过也不会注意的。”   “这次没说假话?”林昊晃晃自己手里的本子,“这次你的所有口供都是要签字的,再有假,我们可以告你。”   说到“告”字,李莉莉突然想起早上再傅六家的院子里周青威胁她的那番话,心里一咯噔,又低下头把那张照片上的女孩仔仔细细看了个遍,最后还是摇摇头,“没印象。”   “你先生会不会认识她?”林昊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莉莉说,“他是跑三轮的,一天要拉多少个客人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他曾经拉过这个小姑娘呢.......”她突然一顿。   又问出事儿那天早上老章在哪儿,又问认不认识这个死了的小姑娘——李莉莉是没什么文化,但脑子还是有的,刚坐下的时候有点懵,现在倒是也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林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她眉头一皱,“您是不是怀疑我们老章是杀人凶手?”说完她自己都笑了,“这不可能的,老章平时虽然有一身拉车的力气,但他这个人不愿说话,胆子也小这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杀人这种大事儿他可不敢做。”   “卸别人轮胎他也是第一次干啊。”林昊挑眉,“昨晚上我看不也是手下挺麻利的?”   “这......”李莉莉无话可说。   “行了,交了保释金就先把人领回去吧。不过话我也搁这儿了,不准走,也不准去别的地方,这几天你们俩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随时我们可能都会上门。”猴子摆摆手,找了个人领了她出去。   他们昨天晚上已经连夜审了老章,老章一口咬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女孩,晚上到窗户底下,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步。   “这样看来,老章的话也不是假话。”猴子把笔录收拾好,在桌上敲了敲,“老婆床上有别任,谁能睡得踏实?”   “看来这件事还得再问问周青。”林昊如有所思,“对了,不是让你通知她吗,她人到了吗?”   “我刚想说来着。”猴子起身,“她刚才就来了,我这就把她叫进来?”   “去去。”林昊摆摆手。   原以为事情能在周青这儿有所突破,谁成想一问,人家压根就不知道老章曾经在外面经过的事儿。   “我就是突然醒了,看见窗帘没拉好,过去拉了拉,什么人影,没看到。”这是她的原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无比真诚。   林昊把那张摄像头拍到的照片拿给她的时候,她还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你,你是说当时老章就在我窗户下面猫着?”她眼神露出几分嫌弃,“他变态啊?”   “你真没看见他在你窗户下面?”林昊将信将疑。   “骗你干什么?”周青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我这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要是晓得他在下面爬着,早就打到他们家去了。”   也是,周青和李莉莉互相看不过眼是众所周知的,两个人从前经常吵架吵到邻居报警协调,他也没少在两个人之间周旋。   “还有件事问你。”林昊翻开本子,说,“之前你说过凶器那把刀只有你们厨房才有,厨房是所有人都可以进出的吗?”   “是啊。”周青点头,“我们是客栈不是旅馆,客人可以交钱吃饭,也可以自己开火做。”   “你会定时检查刀具的数量吗?”   “偶尔吧。”周青一脸无所谓,“刀子又不值钱,丢了就再买呗。”   林昊恨铁不成钢:“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周青又是那张“你奈我何”的脸:“没人规定我每天都要去检查刀子有多少把吧?来我这儿住的客人素质都挺高的,没人稀罕偷刀子。”   林昊不说话了。   周青见状眨了眨眼,语气也软了下来:“林公子,生气了?”她抬手扯扯他的袖子,细白的手指搭在深蓝色的制服上,“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再加上昨天晚上也没睡好,所以心情不太好吗。”   林昊手臂一僵,下意识地把手收回来。   旁边的猴子尴尬地咳了两声,一只手撑在下巴上别开脸。   周青笑了笑,收回手:“没什么事儿了吧?没事儿昨天你给我的午饭钱还有两百多,回头我微信上发个红包给你。”她站起来,朝对面两个男人摆摆手,“我走了。”   看着她起身准备离开审讯室,猴子的眼里满是钦佩。   “对了。”她突然回头,说道,“我知道现在客栈不能进,但是有个之前把东西寄存在我这儿的老板一会儿要来把他的东西拿回去,我让他......”   “东西都在拉回所里了,一会儿我给你份清单,要是有人再来要东西,你就拿着这份清单过来领。”林昊说。   周青眨眼,红唇轻启:“找你吗?”   林昊别过脸:“这里面任何一个人都会帮你,毕竟那可是都是宝贝。”他没空和她说闲话,那边正好有个人朝他招了招手,他便一句话没说转身就朝另一边走去。   周青看着办公室里忙里忙外的警察们,笑了笑,提上自己的手提包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傅六站在门口和一个男人正在说话。   “赵老板?”周青愣了一下,随即走过去站到男人对面,“我刚想通知您,您的花瓶还有其他东西都被拉到派出所来了,想让您直接来这儿来着,没想到这么巧,就在门口碰上了。”   赵老板见到她,眼里绽放出熟悉的光芒:“不是巧合,是傅先生通知我,说你们客栈出事儿了,让我直接来派出所。”   周青看向身边的男人,他黑色的羊绒大衣外面围了一条深绿色的围巾,周青盯着那围巾看了几秒,移开眼神,对赵老板说道:“那您跟我进去吧,我们先把花瓶拿出来再说。”说完就要往里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小周,等等。”   赵老板搓搓手,笑了笑:“其实那个花瓶,我本来的意思就是送给你了。”   “那可不行。”周青想也没想就拒绝,“之前其实就一直想找时间给您说来着,我这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臭习惯,实际上大家根本不必在这儿留东西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赵老板连连摆手,“你的客栈毕竟是祝先生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在那儿留下的东西也都是件件与祝先生相关,我们这么做也是希望以后能有个地方能让我们这些人凭吊一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祝先生只活在文案和别人嘴里~ ☆、派出所门口打架      祝先生是个神秘的人。   他是个画家,也是个作家,好像还是个收藏家和历史学家。   他居无定所,行踪不定,甚至连具体的年龄大家都摸不准。如果说是隐士高人夸张了点,但用“高手在民间”形容不为过。   他的死亡伴随着他的名声大噪,究其原因还是他曾经在自己的博客上写过一个故事。   两次受伤,被小巷里陌生而美丽的店主所救,他把这当做缘分的邂逅,用极美里的文字记录下来。   第三次受伤,他依然坚持到了这里,然而却没有挺过去,把生命留在了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地方。   后来那些喜欢他作品的人追随而来,找到了周青的客栈,并且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宝物,似乎这样就可以证明他们和已经死掉的那个艺术家即使阴阳相隔也能隐约存在的某种联系。   周青觉得艺术家的思维都是扯淡。   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仁隐隐作痛。觉得那位“祝先生”一定非傻即疯,要不就是中二病晚期,自己作死,死有余辜。   后来来她这儿参观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进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种憧憬的红光。   “挖,这就是祝先生曾经住过的地方啊!”   “挖,这就是故事里的老板娘啊!”   “挖,这个厨房果然和祝先生画得一模一样啊!”   “挖......”   好想把他们赶出去。   生意兴隆被吵闹打败,就算没发生后来的命案,周青也已经开始计划着要把那些东西都送走了。   原本已经好几天没想这件事,现在面前的男人又提起,周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可是他死都死了......”她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种说法可能有些不礼貌,便急忙咳了两声掩饰过去,“其实有件事不怕先告诉赵老板,我这个客栈可能过完年回来以后就要关张了。”   “关张?”赵老板有些错愕,随即说道,“是不是资金上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忙。”   “谢谢您。”周青摇摇头,“是我个人的原因。我父母这些年身体不太好,家里还需要我照顾,所以年后我可能就要回老家了。”   “父母?”赵老板更疑惑了,“我记得祝先生的文章里面写,您是父母双亡。”   周青闻言没有丝毫不开心,只是摆摆手,“艺术源于生活,他写得东西也不尽是真实的,随便看看图个乐就行了。”说完,她拍拍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傅六,“六哥帮我招待一下赵老板吧,我进去把赵老板的东西领出来。”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赵老板忍不住感叹道,“果然是祝先生欣赏的人,说话处世都有大智慧。”   傅六:“......”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会有像书里写得那么完美的女人,自从来到这个客栈,见到了周老板,我才觉得原来艺术可以和现实如此贴合。”他一脸向往,一边说话还一边摇头晃脑。末了还看向身边的男人,“傅先生您说是不是?”   ......他不想说话可以吗。   “其实要不是周老板是个寡妇,我还真是想追她的。”做了一番夸赞以后,傅六没想到赵老板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顿了片刻:“寡妇怎么了?”   赵老板摇摇头:“寡妇......说句不好听的,始终还是二手货,祝先生这种艺术家超脱世俗当然不介意,向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还是想找个普通女人就好。”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没有注意到对面男人眼中迅速聚起的怒意,“老话还是要听的,寡妇面前是非多。我知道傅先生您也对她有意思,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手,估计也是这个原......”   “嘭!”   周青看着大象把花瓶小心地包装在泡沫盒子里拿出来,她低下头一边签字一边说:“要不要我再出去给你买张闪着金光的纸把他包起来,再扎上丝带还给人家?”她瞥了一眼一脸谨慎的年轻人,“不就一个花瓶吗。”   “你无所谓啊周老板!”大象欲哭无泪,“这花瓶碎你手上就是碎碎平安,碎我手上那可就是十年工资!我不吃不喝都还不起。”   周青笑了笑,刚想开口,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猴子从后面飞快地冲进来,跑到桌前一阵急刹车,“啪”地一声双手狠狠拍在桌上。   “哎哟我的祖宗!”大象赶紧把花瓶抱起来搂在怀里,“打碎了他咱俩下半辈子都玩儿完!”   “打,打,打......”猴子上气不接下气。   大象放稳花瓶,腾出一只手打了他脑袋一下:“你有没有良心,还打?”   “不是!”猴子摇摇头,顺下那口气,“是打起来了,外面打起来了!”   “什么!”几个人立刻快步走出去,周青也跟在后面往外走,等出了门才发现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她踮起脚四处看了半天,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怎么了!”大象扒拉开人群挤进去,拿着警棍四处敲敲打打,“都让一下!派出所门口也敢打架,胆子挺大......”看见打架的两个人,他一句话梗在喉头差点没呛着。   周青越过他肩头看向被人群包围着的那两个胆大包天的人,这一看不要紧,一眼望过去吓得她都忍不住“哎呀”了一声。   打架的两个人,可不就是十几分钟之前还和她聊天的那两个男人吗?   不过从战况来看,似乎只是单方面的殴打。   还站着的男人手里攥着一条围巾,黑色大衣的扣子被扯掉两颗,剩下一颗被一根细细的线吊着摇摇欲坠,双拳紧握,喉结滚动,还在喘着粗气,另一只手拿着的是......一条皮带?   而剩下那个就不怎么幸运了。   他坐在地上,眼镜歪在脸上,一边脸颊高肿。而再往下看,他的两只手都紧紧抓着裤腰,大象冲过去扶起他来的时候他手一抖,一边裤子差点掉下来,在周围围观群众的轻笑声中,他似乎怒气冲天,瞪着对面的男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   “你什么你?”傅六嫌弃地把手里的皮带扔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打不过就别吵吵。”   “行了行了,你俩也别废话了,都跟我进去吧!”大象的视线从两个人脸上扫过,“第一次见这么嚣张的,不认识牌子上那几个字是吧?走走走!”   傅六也不抵抗,顺从地抬脚走了进去,连个眼神也没施舍给一边的周青。   而周青则是上前跟了两步,咬咬牙,走到赵老板面前:“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赵老板肿着半张脸,有苦也不敢说,怎么是自己嘴欠,他也不好意思现在当着人家的面开口,便叹了口气,也跟在大象后面进了派出所。   傅六在里面录完口供晃晃悠悠地出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一拐到大厅,就看见周青坐在凳子上,弯着腰,两只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掌托腮,昏昏欲睡。   从早晨五点多起床到现在,也就活动了几下,现在看到此情此景,他竟然也有点想休息了。   于是想也没想,抬脚走过去。   而周青原本就是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就立刻睁开眼,抬头便看见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出来了。”她起身太猛,身子晃了一下,傅六一伸手扶住她。   “走吧,这地儿人太多,躁得慌。”   出了门又是一阵冷风,傅六抬手把围巾递给她。   周青盯着那围巾看了几秒钟,接过来在手里摸摸,柔软的毛毛在指尖滑过,“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围巾好像是我早上挂在门后的。”   “和我的外套挂在一起,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傅六平视前方,毫不脸红。   “刚才为什么打架?”她一直认为,这个男人虽然个子高,看上去充满雄性气息很能打的样子,但从来都是慢悠悠的,只是个外表吓人点的生意人而已。结果没想到好像并不是个绣花枕头,打架也有点实力。   傅六看了她一眼:“他骂我。”   周青蹙眉:“他没事儿干什么打你?跟你无冤无仇的,一定是你讽刺人家了吧?”   傅六不说话了。   周青看着他因为掉了扣子而大敞着的外套,感受着寒风从脸颊擦过,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围巾重新给了他:“这几天事儿多,还得六哥帮我拿着主意,你要是病倒了,我就真得关门回老家了。”   男人这回没耍赖,接过来乖乖围在脖子上。   周青有求于人,自然想要投其所好。身边这人刚刚打完一架,必然心情不是很好,于是她咬了咬牙,一只手伸到手臂上,想要摘下那块黑布。   “不用。”她的手腕被人按住。   “戴着挺好看的。”男人说完这话,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走到了她的前面。   周青盯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感觉自己看不懂这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wuli青青终于要抛弃小鲜肉转到老腊肉六哥的身上了吗? ☆、至关重要的图纸   “林公子,凶器的分析报告和尸检报告都放在你桌上了,你记得看啊!”   林昊闻言立刻扔掉手里的东西转身进了办公室。猴子大象他们也纷纷围了上来,凑近了想看是什么情况。   他先打开的是凶器的分析报告,从头到尾看了两遍。   “凶器上没有任何指纹,而且经过化验,和厨房里的任意一把刀虽然看上去花纹都一样,但并不是同一批次,猴子,你去供应商那看看能不能查到这把刀的批次。”他记得周青说过,厨房的刀是随丢随换,如果说这把刀是从前客栈丢的,大概查一查就能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知道了。”猴子拿着那份凶器报告出了办公室。   林昊又打开尸检报告,眉头皱得更深。   另一边,周青和傅六两个人还没走到胡同口,就听见李莉莉的店里传出来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她那标志性的尖锐的嗓音。   周青随便听了两句,无非是些骂骂咧咧的话。什么“没出息”,“惹麻烦”,隔着两栋墙她都能猜出来现在老章肯定是低着头坐在凳子上不说话,缩着脖子,双手垂在身侧。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消停。”周青感叹一句。   不过幸运的是,傅六的宅子是在胡同的最里面,一推开门踏进去,就仿佛是个世外桃源一般,把一切的喧闹都隔在外面。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打架打累了,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就没和她说几句话,进了门就直接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周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上楼的背影愣了愣,也回了客房。   她从行李箱的下层拿出一张纸,铺在桌上。   那是她们客栈设计初期留下的建筑图纸。   图纸非常详细,每个角落的尺寸都精准的标注,各个角度都有,单单是铺开就已经占满整张桌子。   整个客栈一共分上下三层,一层一进门是大厅,向左走有个小厅原来是休息的地方,现在被周青改成了陈列室。从小厅穿过去和它并排着的就是厨房,厨房的旁边还有个小屋是仓库,里面放着冬天比较好储备的蔬菜和用来存放冷冻食材的三个大冰箱。   厨房有个后门,从这个后门可以直接到出去到胡同侧面的一个水沟,水沟和墙之间缝隙很窄,但可以容一人通过。   二楼是客房,共有八间,四间单人房,四间双人房。以楼梯为界分左右两边,单人房和双人房一样大,只是里面的摆设不同。   三楼是员工的房间,也是八间,周青住在最里面。   客栈的墙壁是水泥,但上下地板都是木头搭建,经不起大折腾,平时只要走路步子大一点就会有声音。   相对来说如果选择从外面爬到二楼,造成的声音可能还会小点。   那天晚上她在下面值班,如果有人从正门进入她肯定就会察觉,但是如果从后面爬上来的人,声音反而不会传到前台。   周青想起那把用来做凶器的刀。   那的花纹的刀是她专门定制,别的地方她不敢说,整个平城只有她们客栈一家独用,而且她总共算起来一年订了也就几十把,警察那边随便一查就能发现那把刀是最近刚订的。   排除她和小崔,还有当时在三楼休息的工作人员,似乎嫌疑最大的也只能是当天和李小燕一起来开房的冯越。   可是她看那孩子的眼神并不是大奸大恶的人,如果只是一时冲动,第一次杀人,也不可能在情绪上毫无破绽。   难不成这小男孩还是个惯犯不成?   周青自我否定,摇了摇头。   “姐,出来吃饭了!”   小崔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周青看了看表,这才发现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早饭随便吃了碗馄饨,现在肚子已经空空如也。傅六家有专门的厨子,手艺一绝,昨天晚饭的时候她矜持地没好意思再添饭,中午一般傅六不在家,她可是准备大吃一顿。   所以跑下楼的时候,她的脚步格外轻快,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似的坐在饭桌边握着筷子,一脸期待。   三秒钟后,她在看到穿着围裙端着盘子走出来的傅六的时候,表情僵在了脸上,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啪”   盘底磕上桌面,糖醋排骨色泽红润,香味甜腻。   傅六把围裙摘下递给一边的老周,自己则是坐在了周青对面,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碗里,自然地把筷子也顺便留下。   “尝尝。”整个过程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崔在旁边如坐针毡。她也想吃排骨,不过现在的气氛告诉她,虽然表面上和和乐乐,但却暗潮汹涌。为了保命,自己恐怕要饿一顿了。   周青也不推辞,直接夹起送进口中。一口咬下去,糖醋汁和排骨肉一口进嘴里,舌尖划过,入味。   而且不酸不甜,正好对她的口味。   她细嚼慢咽,嘴里的肉全部咽下,连嘴角的酱汁也舔干净,手里的纸巾缓缓放下:“想不到六哥还有这手艺。”   傅六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小时候家里佣人不管我,只能自己学着做。”   “啧,想不到还是大户人家。”她随口感叹一句。   男人忆起往事,刚才看她吃排骨时候的好心情也去了大半。   “林昊已经查到你那把刀了,住在你们二楼头上的两个房客其中一个录口供说曾经在半夜听到过有人在二楼走动过。”傅六缓缓开口,“你厨房里的刀子上的花纹是谁设计的,我看过,风格挺独特的。”   周青身子一僵,没说话。倒是一边的小崔开口说道:“那是我们老板娘自己设计的!可好看了呢!”   她倒是一脸骄傲,却没看见身边的周青脸色已经开始逐渐沉了下来。   “下午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吃饭了。”接下来的饭食不知味,吃了没几口她就放下了碗筷。   小崔一愣:“不是说好要出去逛逛吗?我还要给我妈买条红裙子呢,她明年本命年。”   “明天吧。”周青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这两天换了地方没睡好,头有点儿疼,想去看看中医。”   “啊?那我陪你去吧。”小崔紧张兮兮的。   “不用了。”周青摆摆手,“你要是还想逛,可以叫着超市的孙姐,她明年也是本命年。”   说完就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垂眸,摆摆手:“上楼吧上楼吧,不用你洗碗。”   周青这才放心的把碗一推,转身走上楼,很快就拿着包下来,绕过桌子出了门。   另一边,林昊正在和自己的小组开会。   “现在这个案子基本已经确定了两个犯罪嫌疑人。”他沉声对围在桌边的人说道,“第一,是冯越。他的鞋面上和鞋底都沾着死者的血迹,据他交代,这个血滴是因为她他早上和小崔一起开门进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沾上的。凶器上没有指纹,但是法医的报告里说,凶手应该是初次犯案,而且下手非常不利索,死者李小燕脖子上有反复被刀刃摩擦过的的痕迹。屋内有挣扎的迹象,但是没有人听到过死者呼救,现场的枕头上找到死者的面部油脂,所以凶手应该是用枕头按在她的脸上,再用手里的刀子划开她的动脉致死。”   “这是现场的照片。”林昊把白板拉过来,照片全都贴在上面,他一张一张指着说道,“李小燕当时被凶手按在床上割开动脉,所以凶手的衣服上应该也会沾满血迹。这件沾满血迹的衣服就是第一个疑点。”他在白板上写下“衣服”二字,并画了个鲜红色的圈。   “哎,林公子。”猴子开口问道,“凶手会不会在身上套上塑料袋或者雨衣之类的东西,杀了人以后清洗和处理也比较容易?”   “不可能。”林昊摇头,“第一,塑料袋和雨衣都会摩擦发出声音,很容易被旁边的人听到。第二,这间客栈的客房里是没有卫生间的,平时喝水要来一楼烧开水,洗澡和卫生间都是在女性在三楼男性在二楼。第二,我们接到报案后立刻查封了这间客栈,并且检查了所有客房,除了案发的房间并没有别人的房间或者物品上有沾过大面积血液的情况。”   “那这么说冯越没有沾血的衣服,他也没有嫌疑咯?”大象说。   “所以这里面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情况,因为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整个客栈都没有嫌疑。李小燕怎么死的,难道是撞鬼了?”林昊若有所思。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林昊伸手接起来。   “好,我马上出去。”说完他挂断电话,一边往外走还不忘嘱咐,“东西都别动啊,回来接着讨论!”   他三两步走到外面的接待区,看见原本坐在那儿的女人抬起头看见他,站起来朝他走过来。   “林公子。”   还是往常的语气,周青的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忙着呢?”   “嗯。”林昊点点头,“你有什么事吗?”   周青笑了笑,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摞纸递给他:“这是我们客栈当时建的时候设计师留下的图纸,给你,可能会有点用。”   林昊点点头:“谢谢,还有别的事吗?”   周青耸肩:“我给你送来一个可能是至关重要的证据,难道你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   林昊眼神飘忽:“那......我去帮你申请提供线人费?”   “算了吧。”周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我就这一件事,图纸送到,我要回去了。”说完她当真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凶手甲要出来之前,还会有个人领便当,你们猜会是谁? ☆、老章家的香气   “林公子,这什么啊?”大象凑过来问道。   林昊把手里的纸递过去:“客栈的设计图,周青送来的。”   “哟哟哟。”大象目光猥琐地打趣,“这周老板真是咱们林公子的贴心棉袄,大冷天来一趟就是为了送线索,我们林公子可不得以身相许以报大恩啊?”   林昊默默地瞪着他。   “得,我不触你眉头。”他接过设计图放在一边,表情严肃下来,“刚才你出去的时候兄弟们在这儿讨论,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从外面进来杀了人然后跑了?”他指指照片上的客栈大门,“虽然大门进不去,但是这个客栈可是统共上上下下也只有三层,李小燕住在二楼,其他人从外面爬上来或者从三楼爬下去也是很有可能的。”   林昊突然眼睛一亮,大力一拍大象的手臂:“你小子行啊!”他仔细想了想,“但是客栈后面对着的就是一堵墙,墙外面就是大街,虽然说半夜大家都在睡觉,但爬上爬下被人看见的风险太大。”   “林公子,设计图!”大象一拍脑子,把刚才被自己随手扔在一边的图纸拿起来,“说不定有用呢!”他二话不说把那张图纸展开,铺在桌上。   几个人一起凑上去——这张设计图真的很详细,每个细节都标注的非常完美,还有大量不同颜色的笔在上面修改标注的痕迹,足可见当时建造客栈时建筑师和客栈主人的用心与追求完美。   “真不敢相信这么完美的图最后建出来是现在这个样子。”猴子从小学素描,看到这张图忍不住两眼放光,内心是无比的遗憾。   “你们看这里。”他指了指旁边的颜色试色的原点,“原本设计的客栈外形所用的颜色被全部换掉,就连材料也换成了普通水泥。”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大概是资金不够吧,更改以后材料费用比原来至少节约了一半。”   林昊坐在桌子上,皱着眉头:“让你们看和案子有关的你们倒欣赏起来了?”他看不太懂这个设计图,扫一眼过去就被线条弄得头晕。   他拍拍猴子肩膀:“你不是懂吗?帮我们看看,凶手有没有可能从后面墙上爬上来或者从三楼下来杀人。”   猴子几乎贴在设计图上,一边看一边说道:“从这张图上看,整栋客栈的层高是三米五,墙面是水泥,每一层楼的窗户都是活动推拉式,如果从上面吊绳子下来是可能的。”   “但是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打开窗子。”林昊皱着眉头说道。   “而且李小燕垂直上来对应的三楼上的房间是周老板的,她那天在楼下值班,房间一直锁着,钥匙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有。”   “看看从外墙爬上来呢?”林昊问。   猴子继续看,看着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猴子指指其中一个地方:“这里有标注,在胡同外墙和客栈之间应该有一条宽五十厘米左右的缝隙。”   “缝隙?”   “嗯!”猴子抿唇,“是条下水道,直接通到外面。”   林昊当即一个翻身从桌上下来,把图纸一收:“大家跟我一起去客栈!”   周青回来的时候经过李莉莉家的足疗店门口,里面静悄悄的。   她停在门口,没摘手套,敲了敲门。   里面没声音。   她不死心,又敲了两下,终于里面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   “哗啦——”   “老章。”周青后退一步,笑着看着眼前的人,“莉莉在吗,我想找她说几句话。”   “她在睡觉。”老章的声音有些嘶哑,脸上的表情却是难得的温和。昨天晚上他第一次开口顶撞了她,觉得心里爽快极了。   “那我就告诉你吧。”她提着包,双手搁在身前,“昨天莉莉保释你的时候,借了我七千块。你们家的条件我知道是不太号,所以想来给她说一声,那些钱就算我作为老邻居帮你们的,不用还了。”她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不过一码归一码,之前你欠我的一万块钱还是要还的。”   老章眼神中的欣喜还没停留几秒钟就褪了下去,他点点头:“哎,我记着了,等我和莉莉商量商量,会尽快还给你。”   “那行了,我走了。”周青叹了口气,“不是我跟你计较,这几天我们客栈摊上这种事儿,不营业我也没收入,攒的钱也快花完了.....唉......到底咱们都是底层民众,比不得冯校长那种有钱人......好了不说了,我先走了啊。”   “哎哎。”老章看着她往胡同里走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哗——”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林公子,周老板的房间检查过了,没有房门被撬开的痕迹,窗边也没有任何放绳索或者是吊绳的痕迹。”猴子从上面窗户探出头来说道,“而且这外面正对着居民楼,这么明目张胆地爬下去,除非是不要命了。”   照这样看,只用从下面爬上去这一条路行得通了。   胡同的墙有四米多高,一楼的厅里西面不见光,墙正好遮到二楼的窗子下面。如同设计图上标注的那样,两墙之间有一道一人宽的空隙,下面是已经干枯的浅水沟。   浅水沟勾连起胡同里所有西边的住户,只是大部分家里已经把这条通往外面水沟的门封住,只除了周青家的客栈还有旁边的李莉莉家的足疗店。   林昊从事发的房间看出去,窗户有推拉过的痕迹,窗台外面的墙壁上看不出明显的痕迹,他已经通知了鉴证过来对外面的两面墙采证,如果幸运的话,他隐隐觉得,他们已经接近破案的边缘了。   “猴子,跟我去李莉莉家看看。”   下了楼,林昊脱下鞋套,两个人出门站在了隔壁不到五步距离的足疗店门口。   下午时分,往常这个时候李莉莉已经靠在门口隔着玻璃看大街上的行人,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店门紧闭,里面灯也没开,也没有丁点儿声音。   猴子敲了敲门,没人应。   “是不是出去了?”   林昊置如罔闻,继续敲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迟缓且沉重的脚步声,“哗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门一打开,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就熏得两个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咳咳,章有德,你搞什么,家里弄这么香!”猴子摆摆手,皱着眉头抱怨。   老章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对不起啊,莉莉她一直喜欢把家里弄得这么香的,我已经习惯了,没事,我们出来说话。”说完就往外走,随手还准备把门关上。   “等等。”林昊抬起手一掌拍在玻璃门上,门震了震,老章也震了震,“李莉莉在家吗?我们有事找她。”他表情严肃,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男人的眼睛。   猴子诧异地看了林昊一眼,没说话。   老章眼神躲闪,看上去有些紧张:“她出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真的出去了吗?”林昊又问了一遍。   老章点点头:“出,出去了。”   “是这样的。”猴子开口说道,“我们看到你们家后面通着外面水沟的墙上有扇门,现在还在用吗?”   老章一愣:“那扇门?好久没用过了,怎么了?”   “我们想进去看看。”猴子也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放心,不耽误你多少时间。”   老章指指外面,“这样吧,咱们从后面绕过去,绕到后面也能看......”   “不让我们进去,是不是里面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林昊一脸严肃地说道,“章有德,你现在可是保释期,警察想进你家门你都拦着,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家里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们知道。”说完,转头对猴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飞快地冲上来将老章的手脚制住。他则是长腿一迈,超屋内走去。   老章挣扎了两下,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眼中充满绝望。   不到五秒钟林昊就阴着脸走了出来。   “怎么样?”猴子问道。   林昊看向老章,眼神一片阴霾:“打电话回所里,有命案!”   猴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命,命案?”   林昊掏出手铐走到老章面前,按住他的肩膀把他从猴子怀里扯出来,原地转了个圈,“章有德,你涉嫌杀害妻子李莉莉,现在要把你带回派出所问话。”   猴子眉头一皱,绕过门口两个人三两步走进房间一看,立刻从口袋里掏出电话走了出去。   胡同尽头傅六的房子里,周青正坐在石凳上看报纸。   会展中心有年货会,往年她这个时候都和小崔两个人一起去转一圈,虽然年货会上的东西并不便宜,但也总会大包小包地抱回来堆满整个仓库。   她已经打定主意,今年的案子如果能在年前结束,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如果不顺利......如果不顺利,那一切还是未知数。   或许她应该趁这几天还闲着的时候和老周去转转,傅六家里每天都在买菜,最近还行,但过年的时候就没那么多新鲜的小菜可以买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章,要成为这件事的变数了 ☆、凶手快要抓到了?      周青就这么坐在桌前发着呆,直到大门被人推开。   “出事了出事了!”小崔大包小包地提着从门口跑进来,“哗啦”一声把手里的包扔在桌上,一屁股坐下,“姐,出大事儿了!”   “慢慢说。”周青放下手里的报纸,抬手翻了翻桌上的包装袋,“咦这件蛮不错的,很适合你妈。”   小崔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当然,我的眼光多时尚......不对不对!”她摆摆手扯出一张严肃的脸,“差点被你带偏了。”她左顾右盼,四周看了一圈,“六爷呢,还没回来吗?”   “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周青视线重新移回报纸上,却被小崔伸手一按。   “别看了。”她来不及计较对面女人翻的白眼,一鼓作气说道,“李莉莉死了!”   “什么?”周青一拍桌子,“走,看看去!”她“腾”地一声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等等。”她叫住前面的小崔,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问,“我没笑得很明显吧?”   小崔无语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她说着又往前走了两步,“您还是快点儿吧,晚了就看不着热闹了。”   果然一出门口,就看见足疗店门口围了一圈人。   周青和小崔对视一眼,立刻掩上门快步走到人群后面。从缝隙往里看去,只能看见有警察站在足疗店的门口,警车就停在街边,黄线正在拉起。   孙家媳妇提着菜篮子站在一边围观,周青挤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旁边。   “小周?”   “孙姐,这儿出什么事儿了?”   孙家媳妇一脸受惊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胸口:“听说老章把莉莉杀了!”   “杀了!”周青皱皱眉头,“不可能吧,老章敢和李莉莉唱反调?他手还没抬起来人已经被踹出门了吧,我看李莉莉杀他还差不多。”   “真的是莉莉死了!”孙家媳妇摇摇头,“我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警察把她的尸体抬出来的时候,那白布上全是血。”她叹了口气,“平时看老章蔫儿了吧唧地不吱声,莉莉给他气也受着,以为是个好脾气的,没想到全攒着呢!早就告诉莉莉让她别这么欺负老章,你看现在......”   “那这事儿是谁发现的?”周青又问。   孙家媳妇指指警车:“是林公子带着人来找他有事儿正好撞上了!真是倒霉。”   周青若有所思的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一到男声从头顶传来。   周青回头,果然是傅六站在身后。他下午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六爷,李莉莉死了。”小崔小声说道,“就是被老章杀的!”   “是吗。”傅六看上去并不惊讶,“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是半个小时之前,林公子带着人来老章家敲门,谁想到一推门里面满地都是血,进里屋一看才发现李莉莉已经断气了。”小崔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像自己亲眼看见一样。   男人朝四周望了一圈,拉着周青的手臂走到一边,把手里的东西交到她手上。   “这是......”周青低头一看,是牛皮纸包好的药包用红线扎了穿成一串。   “先拿着。”他沉声道。   周围都是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很是嘈杂,周青不多问,傅六也没多解释。   “大家都散了散了,别在这儿围着!”猴子从屋里走出来,抬手开始疏散围观群众,一抬眼看到周青和傅六,他说,“周老板您也在这儿呢,正好,刚才林公子还打电话过来呢,说让您去所里一趟。”   周青一愣:“我?”她定了定神,“他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您还是赶快去吧。”说完,猴子又走到另一边去疏散人群。   “林昊找我,那我先回去换......”   “别。”傅六按住她的手腕,“就这么去。”   周青电光火石之间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便不再反抗,顺从地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了。”   男人摆摆手。   周青提着药包出现在派出所大厅里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冯树才。   他大概是刚从里面出来,一头的汗,正用纸巾匆忙地擦着,一抬头,就看见她正站在门口。   “您好,又见面了。”周青礼貌地点点头。   冯树才也连连点头:“周老板来了,那就快进去吧,我学校有事,先走了。”   周青站在大厅内定了定心神,这才登了记,跟在警察后面转到里面的审讯室里。一推门,林昊正一脸阴霾地对着手上的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这是?”她自觉地坐在他对面,问道,“犯人也抓回来了,没拒捕也没闹事儿,怎么还拉着一张脸呢?”   “你都知道了?”半晌,他抬头盯着她。   周青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面上还是不懂声色,眼中滑过不解:“刚才在门口凑了凑热闹,后来就被猴子叫到这儿来了。”她叹了口气,“老章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还真不是个老实人。你说就刚才吧,你们的人在他家搜东西,搜出来的都扔在外面的一块大毯子上,我瞧着好像还有我们客栈原来的盘子碗什么的......不过估计也不是他干的,小偷小摸这种事,八成又是李莉莉。”   说着,她的语气也有点伤感:“算了,左右人都不在了,东西找到了我也不会再用了。”   林昊倒是听出了几分深意,问道:“你的意思是,以前李莉莉有从你那偷东西的前科?”   “算不上前科这么严重吧。”周青被他严肃的表情有些吓到,“我和她平时虽然吵吵闹闹多,但也没有深仇大恨,她家日子一直过得不太好,她有的时候是喜欢在我这儿顺点儿小物件,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看不家了。”   “没想到你心地还挺善良的,想得这么细。”大概是不经常夸人的缘故,他开口刚说了一句,就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   周青看着他不好意思的样子,觉得挺好玩。   “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只是人家都不在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坏话。”   林昊点点头,眼神突然一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叫你来是有正事要告诉你。”他顿了一下,“杀死李小燕的凶手,快要找到了。”   周青表情不可见地僵了僵:“哦,是吗?不知道......是谁?”她期待地看向对面的人。   “章有德说是他干的。”   “老章?”周青一愣,“不可能吧,他和那小姑娘没见过面也无冤无仇的,怎么会是他呢?”   “所以我刚刚说,是‘快’找到了,不是‘已经’。”林昊表情也颇无奈,“这里面还有很多问题没搞明白,所以把你叫来,是想再问你几件事。”   周青皱着眉头:“你说吧。”   “已经问完了。”林昊收拾收拾桌上的东西,起身。   “啊?”周青也不明不白地跟着一起站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上自己的药包跟在他身后,“你什么意思啊,我这自打进来你一个问题没问就让我走,那你把我喊来干嘛,涮我啊?”   林昊脚步一停,转身说:“不是没问,是已经问完了。”   周青气笑了:“你搞什么名堂?”叫她来又故弄玄虚。   “让你知道我还当什么警察?”他送她到门口,“谢谢周老板配合我们的工作。”   周青瞥了他一眼:“德行。”她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没我的事儿我就走了,等抓到凶手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好打扫打扫客栈,干干净净地过年。”   周青走后,大象从一边窜了出来。   “我说林公子,你这是搞什么名堂?”他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可是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您什么问题都没问啊。”   林昊笑笑:“我是没问,可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那周老板刚才打哪儿来?”大象不服气。   “药店。”林昊指指她的身侧。   大象一愣:“那,那还有那凶器,那把刀,为什么章有德会有那把刀呢?”   “是李莉莉之前在客栈里顺手牵羊,拿回家的。”   “那章有德又没见过李小燕,干什么要杀她?”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拿着那张黑影的照片去问李莉莉的时候,她曾经说,那天晚上章有德并没有呆在家里,而是一个人在胡同口的小屋,他自己也说那天晚上自己在小屋坐不住,就在外面一直溜达。”林昊叹了口气,“也许是小姑娘在巷子里露了财被他听到了,他才起了歹心,想要偷钱,结果被发现,偷钱就变成了杀人。”   他转头对大象说:“等这两天走完程序,章有德也签了字,就通知冯树才把儿子领回去吧。”   “要说这和平里也真是邪乎。”大象摇了摇头,“安生了这么多年,自从被那个‘祝先生’开了头以后,这才半年吧,死了三个人了。”   林昊侧了侧身:“老听你们说这个‘祝先生’,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那位祝先生死的时候他还没调回这个区,这段时间总是听别人提起,也想问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真凶究竟是谁? ☆、肩膀上的钉子   大象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是听人说的。”他一只手臂搭在林昊身上,两个人一边往里走他一边说,“那个祝先生是个艺术家,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但似乎在同行里名气蛮大的。有一次他被仇家追着砍,受了伤,无意间就到了周老板的客栈,结果周老板收留了他,还帮他上了药。虽然第二天他就走了,但后来又一次,他又受伤了,迷迷糊糊地自己又找到这儿来,就又被周老板救了一次。”他“啧啧”两声,“你说这艺术家的事儿其实也挺难懂的,受伤了不去医院不去诊所非要去那儿?”   林昊扯了扯嘴角,问:“后来不是死了吗?”   “第三回来的时候死的。”大象摇头晃脑的,跟茶馆里说书讲相声的似的,“听说第三次这男的直接被周老板扔诊所门口去了。”   这倒是周青的性格,林昊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呢?”   “然后那个姓祝的就死了啊。”   “死了?”   “嗯。”大象点点头,“那天也算是他倒霉,就潮海街上那家诊所门口,那天晚上诊所刚好没人,那姓祝的就在后门门口躺着,失血过多而死。”   “哦。”林昊点了点头,也没多想,转身进了关章有德的房间。   另一边,周青一出派出所的门,就看见傅六的车停在门口。   章有德被抓住,两起听上去骇人听闻的杀人案总归是有了结果,凶手被抓到,就意味着和平里很快就会恢复从前的平静,甚至没有了李莉莉,周青的日子会过的更舒心。   这条巷子里的秘密又少了两个人分享,不,是三个人。   想到这里,周青的脚步轻快了许多,紧张了好几天的心也终于能够放下。她想,快要过年了,有些事情似乎也该在今年解决。   她走到傅六的车子前,弯下腰刚想敲敲后排的车窗,却在伸出手的瞬间,动作僵在了原地。   虽然车窗贴了一层反光的膜她看不见车内的,但是轻微晃动的车体和不是很好的隔音让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细碎的女人的呻吟声。   周青转过身去,背对着车子站着。   愤恨,羞耻,被戏耍的挫败感从心底一下子翻涌上来。她抓着手提包的手背起了青筋,眼神也开始变得凌厉。   半晌,她猛地回身,再次面对着车玻璃,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的恶心感,抬起手“咣咣咣”的对着车窗一阵猛敲。   车子的晃动停了下来。   五秒钟之后,车窗被摇下来,露出一张陌生的女人的脸。   女人画着妩媚且精致的妆,口红已经掉了,此刻不耐烦地看着窗外的周青,问:“有事吗?”   “你旁边的人是傅先生吗?”周青脸上还挂着微笑。   听到她的话,女人突然笑了,然后窗户又往下放了放,周青就看见她还没来得及拉上来的肩带和只用一件大衣盖住的下半身。   “这车里有两位傅先生,你找哪位?”   周青看着她的脸,似乎有些眼熟,但也不好贸然猜测。   听到她的问题,周青抱起手臂:“我找衣服穿得多的那位。”   女人闻言捂着嘴笑了两声,转头对车里的人说:“六爷,外面这人似乎是找你的。”   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女人转头回来转述道:“六爷说,你要是愿意等他两分钟,他就出来。”   周青还是一脸温和的样子,嘴角的笑容从刚才开始秀一直挂着:“见傅先生一面实在是太难了,我还是不等了吧。”说完下巴一扬,“派出所门口也敢车-震,六哥不愧是六哥。”说完就转身,重新走回派出所门口,拉住身边正好经过的一个警察,指指那边还没关上窗户的车子。   “前面那车里有人拿枪,你能去看看吗?”   “拿枪?!”那警察当即招招手叫了两个人,抄起警棍就走到傅六的车前,“咚咚”两声敲上驾驶座的窗户。   副驾驶上的窗户再次被摇下来,还是刚才那个女人。   周青看着里面的女人对警察说了几句话,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警察当即眉头一皱,转头看了周青一眼,摆摆手,然后收起警棍朝她走过来。   与此同时,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傅六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人一齐进了派出所。   “你怎么回事儿,你不说里面有枪吗?报假警?”那警察虚惊一场,还差点得罪人,心情差得很。   站在一边的傅六伸手虚拦了一下,解释道:“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周青鼻腔里“嗤”了一声,“光天化日车-震,没‘枪’哪能行啊?”   警察的视线在她和傅六脸上扫过,最后还是转身对男人说:“既然是私人矛盾,就出去解决,最近我们这儿忙着,没事儿别瞎报警。”说完就不理他们两个人,转身走了。   “周青。”   身后的男人再叫她的名字,周青站在原地,转身看着他。   男人身上还是一件简单的衬衫和黑色大衣,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明明才走了几步路,却好像连呼吸都费力。   “你......”周青皱着眉头,“身子也太虚了吧?”平时看他身体素质还不错,原来只是绣花枕头。   傅六看着她面带笑容的样子,脸色更不好看。   “能别这样说话吗?”他听惯了她阴阳怪气的调,想起眼前这个人每次看到那个年轻警察时候的眉眼纷飞,再看她对着自己时候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气得牙根痒。   周青挑挑眉毛:“我不一直都是这样说话吗?倒是六哥今天好像看上去和往常不太一样,有气无力的。我也是没想到您竟然势力大到这个程度,虽然赶不上灵车漂移坟头蹦迪,但警局车-震好像也蛮了不起的。”   男人眼角微微下垂,从始至终一直盯着她不说话,让她感觉自己在唱独角戏。   “算了。”她耸肩,“既然六哥叫住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我就先回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沉重地重物落地的声音。   **   张志勇接到周青的电话,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嘱咐护士锁门前别忘了关空调。   他拎着药香一路小跑到和平里,站在傅六家的铁门外,刚想擦擦汗再按门铃,门就被从里面拉开。   “是张医生吧?”一个老头探出脑袋来问他。   “是,是。”张志勇忙点头。   “快进来快进来。”老头把他迎进来,关上门,两个人快步穿过院子上楼,还没等上到二楼,就闻见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是周老板受伤了?”他边走变问。   “不是。”老头年纪虽大,但爬起楼梯来可是健步如飞,比他这个中年人都利索,“是傅先生受伤了。”   两个人快步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屋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咔嚓”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周青挽着袖子,一只手还拿着湿毛巾。   看见张志勇,她急忙侧身把他拉进来:“张医生来了,快过来帮忙看看他这伤。”   张志勇一看,眉头立刻拧起——男人趴在床上,上半身衣服全都脱了,露出小麦色结实的后背,但是这靠近肩头的位置却被一块板斜着挡着。他凑近了仔细一看,原来这木板下还有一根长钉。   “这怎么不赶快去医院呢?”   周青没好气地说:“他自己不愿去,非要找医生到家里来,自己的医生偏偏这时候堵车,我就只能麻烦您来了。”她看着男人肩头的木板,真不敢想象他刚刚在车上是怎么在那两分钟之内穿上衣服,又强撑着跟着她走了几百米的路。   她要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当时就算这车散架了她也不会管的。   张志勇一边带上口罩手套,一边把酒精,各种工具和破伤风针都拿出来平铺在桌上。   “这钉子还是要先拔出来,你们出去吧,我在这儿就行。”他这话主要是对周青说的。   岂料这女人并不领情,反而瞪了他一眼:“我是那种怕血怕伤口的人吗?拔!我在边儿上帮你忙,需要什么东西我给你递。”   看她坚持,张志勇也不赶人了,时间紧急,傅六虽然一声不吭,但额头上的汗珠已经说明一切。   “帮我按住他的肩膀。”   周青立刻走上前,抬手按住男人光裸的肩头。之前为了帮他把身上的血擦干净也已经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再说她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没必要扭扭捏捏。   张志勇先检查了一便,点点头:“这钉子看上去很吓人,但所幸没伤着骨头血管,拔的时候可能会有点疼。”   “扎进去的时候都没喊疼,拔出来的时候您也不用手下留情。”周青从刚才开始语气就不怎么和善,“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把它戳进去的。”   傅六趴在床上,说话的声音沙哑难辨:“不小心摔了一跤。”   周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光着膀子在工地上晃悠呢?这大冷天,六哥您还得亲自搬砖?” 作者有话要说:  六哥哥和青妹妹的感情戏要来了,但是之前的案子会贯穿整篇文,还没完,放心吧 ☆、咱俩一起走吧   钉子拔出来是一瞬间的事,但那外翻的皮肉和涌出的鲜血还是让周青这个在一旁围观的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她跪坐在床头,感到两只手的手心下的肌肉突然收紧,男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在她的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张志勇虽然只是个普通的诊所医生,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医专毕业,简单的外伤缝合没有丝毫问题。钉子取出来以后,周青扶着男人坐起来,止血,上药,包扎,打破伤风针,一连串下来,男人也没哼一声。   看他在老周的帮助下穿上毛衣,周青起身把张志勇送出去。   “谢谢您了张医生。”   “没事没事。”张志勇摆摆手,“这么着急地给我打电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他大手在胸口拍拍,捋顺那口气,“以后这种事儿,咱提前在电话里讲明白了,省得我提心吊胆一路。”   周青把他送到门口,将药箱交到他手上。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总是提心吊胆地去防备未来很可能就不会发生的事情,会让自己活得很累。”她长舒一口气,“这次的凶手抓到之后,我准备关门回老家呆一段时间,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发展机会,说不定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张志勇顿了顿,然后点点头:“也好也好,你还年轻,早点离开这里,也能重新开始。”   “但是我始终不放心你们。”周青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任何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是从小在这儿长大,但也算是和你们大家一起相处了快十年。打算归打算,于情于理还都得再仔细考虑考虑不是?”   张志勇脸色微变,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不住地点头:“是啊,这件事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他想了想,咬咬牙,开口说道,“其实咱们这条胡同你也知道,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不景气,我的小诊所开了这么多年,能撑下来也是不容易。过段时间我也想着要不就干脆关了诊所,回老家开个小卖部......”   “您也想回老家?”周青有些纳闷,“那孙姐怎么办?”   张志勇嘴角一抽一抽的:“什,什么孙姐?”   周青一脸了然:“您对孙姐有意思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别装了。”   张志勇讪笑:“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对我没意思,我儿子也快初中了,把他一个人放老家我还是不放心。再说我爸年纪也大了,我这做儿子的也伺候不了几年,趁着他还在,还想回去呆段时间。”   “既然张医生您想尽孝,那可得快点做出决定的好。”她叹了口气,“前段时间和孙姐打麻将的时候她还说,对您的印象比以前好了很多,还感叹儿子一直没爸爸也不是个办法,如果身边没有很合适的,还让我们给她介绍个。”   “真,真的?”男人不可置信,“她真是这么说的?”   周青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我觉得您很有希望。”她顿了一下,“照顾老人,你这个男人哪有人家女人细致?带个媳妇回家,相信不管是您儿子还是您父亲都会很开心的。”   话说到这儿,她看张志勇的表情,也知道对方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便点点头:“我还想进去看看六哥,就不送您出胡同了。”   张志勇一边摆着手,一边背着药箱快步向外走,等出了胡同,想起刚才周青似笑非笑的眼神,抬手一抹额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周青回到楼上的时候,老周已经不知去向,只剩傅六一个人坐在床上,似乎在想事情。   看见她推门进来,他似乎是有些不解,不过情绪一晃而过,周青就算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   “刚才车上的是我弟弟。他人平时不在平城,旁边坐着的是他女朋友,我受伤之后打电话给他让他开着我的车来接我。”傅六的声音正常了许多,三两句就把刚才的情形解释清楚。   周青知道自己不该问他一些关于他的私事,她现在心头有许多疑惑未结,但都不是最紧要的。从派出所回来之后,她的心中就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着她,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多快,兴许等不到过年。   她需要一个人帮助她以最稳妥的方式离开,眼前的男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傅六解释完,看周青一脸没反应的样子,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慌张。   “你.....”他说着就想下床,谁知一动就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后面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嗓子里。   虽然没叫疼,但是周青也从突然凝滞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   她叹了口气,两三步走上前,拉开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受伤了就别乱动了。”她的声音很轻,视线落在他微微躬起的后背,“您的脾气平时也不错,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没变,连个好人缘都围不住呢?”   男人的下巴有淡淡的胡茬,两颊微微内凹,轮廓分明,脖颈处流畅的线条一直延伸进毛衣领口。   算起来周青也认识他三年了。   三年前傅六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大手笔买了胡同里的三层小楼以后荒废了两年,没人知道这家主人是谁,但她却知道,不仅知道,还见过。   那时候周青还没结婚,她还是像现在一样守着自己的小客栈,淡季的时候一整天下来都没有客人,她就一个人在后院的井边刷刷剧,喝喝茶,日子过得虽然不送快但也自在。   知道某一天,突然有一个男人倒在了客栈门口。   准确来说,这个男人用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木门,然后被门槛绊倒,摔晕了过去。   坐在后院的周青被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跑出来,发现那个男人趴在地上,身上的T恤已经被鲜血染红。   她大着胆子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这人还活着。便把他连拉带拽地拉近后院,横在井上,用剪刀剪开他的T恤一看——还好,伤口都在表面,看上去狰狞却并不严重,但是最大最长的拿到伤痕还是从背心一直到腰斜着下来。   周青把客栈的大门从里面锁上,跑上楼进屋拿出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自己做的药粉,又抱了一条毯子铺在地上,把男人挪下来。   虽然是夏天,但井水还是冰凉,周青没有什么惜香怜玉之心,一心觉得这满身的血污不好看,就直接一盆冰凉的井水浇了上去,换来的是男人痛苦的低嚎和又一次的昏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好在男人伤得不重,她给他清洗了伤口又敷好药粉,用干净的纱布把他的上半身裹了个严严实实。还好心把自己父亲的衣服拿出一件来给他穿上。   做完这一切以后,她就坐在院子里,等着这个男人醒过来。   可没想到等男人醒过来的时候,她却因为太累撑着下巴就这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男人已经不见了。   周青的第一反应是跑回自己的房间里,确定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还在,这才脱力地坐在床上松了口气。   现在想起来,之前的伤可比这次严重多了。   “周青。”傅六也不能依靠,就这么坐在床边,手肘撑着膝盖,定定地望着她,“刚才以为我车-震,心里难受吗?”   他早就已经不是面对感情还需要试探的年纪,对于对面这个女人的喜欢,他向来就是毫不避讳。只要她点头,他就可以从她身后一脚跨到身边。   两个人现在的处境都不好。   周青撑着下巴,想都没想:“是啊。”她看着男人瞬间错愕的表情,红唇轻启,“当时我就在想,给你一次机会,敲敲窗户,看看里面坐的到底是不是你。窗户摇下来以后是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我就又想,再给你一次机会,问问车子里面坐的是谁。”她耸耸肩,“那女人还算诚实,她问我找哪个‘傅先生’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那为什么我叫你,你不答应?”傅六下意识地问道。   他看着女人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伤的一定不是肩头而是心脉,否则为什么现在他紧张的如同第一次帮老大出去砍人的时候,想前进却又不敢前进,想要试探却又犹犹豫豫。   “我在想,是在大街上直接告诉你我的决定,还是等回家以后再说。”周青此刻没有穿外套,一件非色的羊绒连身裙衬得她有一种古典温婉的气质,可偏偏这四个字无论是那一个又和她本人都是完全不搭界的。   傅六想站起来,被周青阻止。   “你受伤了,别动。”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把身下的凳子搬起放在他对面,坐下。   椅子比床高,再加上傅六此刻直不起腰,两个人算是可以平视。   “咱俩一块儿走吧。” ☆、明明就是替罪羊   周青微微颔首,说道:“我知道您的日子也不好过。您有钱,但谁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这些年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所以有多少花多少,没攒下什么积蓄,就是这个破客栈还值点儿,但这两天才死过人,估计卖的时候又要打点折。”她索性低下头,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我虽然对外人说是要回老家,但老家其实也没什么亲人了,如果您愿意和我一起走,或者愿意等我在别的城市找到栖身之地之后再回来找您,我们就在一起吧。”   她难得向别人表述自己的心事,平时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也养成了习惯,此刻却也头一回觉得不敢看对面的男人。   傅六难得怔忡,一时竟也想不起说什么。   只是觉得眼前的女人长发披肩,低着头自说自话的样子甚是好看。   “行不行您好歹也说个话吧?”周青等了半天都等不到男人的回复,内心的尴尬值一路飙升,在即将爆表之际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刚想开口却在看到男人此刻的样子后呆在原地。   ......三十六的男人了,竟然还一本正经地抓着床单掩盖自己的紧张吗?   抓住这个小细节的周青心里原本的局促一下子荡然无存。她嘴角上翘,眉目间眼波流转,冲着对面的男人眨了眨眼睛:“说话啊。”   一双笑眼盯着他,像是会勾魂似的。   傅六瞬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从床上跳下来,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咬上那轻启的红唇。   另一边,林昊做完所有的笔录整理,盯着章有德签完字,低着头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脚步匆匆的猴子。   “可找着你了。”猴子一把伸手拉过他,“门口那老太太还在闹呢,我是搞不定了,只能请你出面。”   林昊一愣:“哪个老太太?”   “就是李小燕她妈。”猴子是真头疼得很了,“她一直坚持自己女儿是那个叫冯越的小子杀的,我在外面给她解释了好几遍她都不听,非说我收人钱......”他说着说着,想起之前自己确实受过别人钱那事儿,又马上闭了嘴,憋了半天,才在林昊揶揄的眼神中摆了摆手,“反正我是搞不定了,交给你。”   说完还拍拍林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这老太太邪乎的很,你小心别被下了套。”   “不就是个普通老太太吗?”林昊皱了皱眉头,“前几次接触下来,除了没什么文化,其他的看上去不就是个普通农村老太太吗?”   猴子一脸如临大敌:“不可以貌取人啊!”   “你就夸张吧。”他“啪”一声阖上手里的文件夹,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我去会会她。”   林昊走到门口,看见李小燕的母亲正在椅子上坐着。   她还是上次那身衣服,紫红色的羽绒服,黑色的棉裤棉鞋,两只手抄在袖管里,头发散乱在脸侧,白发掺黑丝,脸颊内凹发黄,比第一天见得时候至少瘦了十多斤。   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这,林昊原本提上来的气也散了一半。   “阿姨您好。”他走上前,微微弯腰说道,“这边凳子硬,您有什么事咱们来办公室谈。”   李小燕的母亲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昊,浑浊的眼睛瞬间被点亮:“是你!我认得你,你是老林的儿子。”   林昊一愣,一边弯腰把她扶起一边和她聊天:“您认得我的父亲?”   老太太点点头:“我二十年前就在这附近卖地瓜,后来规划不让摆摊,再加上搬了家,就换了地方。”   两个人边说边走进办公室,原本坐在桌上的猴子立刻跳了下来,几个人凑在一起盯着老太太和林昊的方向。   年轻的警察扶人坐下以后使了个眼神,大象立刻识趣地倒水拿水果。   老太太喝了口水,拿了个苹果苹果在手上。   “小林,我还是觉得,是那个男孩儿杀了我闺女。”林昊刚坐下,她一把攥住他的手,迫不及待地开口,“那个冯校长我晓得他是什么人,肯定是他买通了那个老头给他儿子顶罪!”   林昊耐心解释道:“阿姨,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您女儿的死完全就是章有德一个人造成的。是他看到您女儿有钱,起了歹心,半夜趁人不备从后面爬上去,打开窗户把您女儿杀了的。”他招招手,和大象耳语了两句,大象立刻出去。   而他继续说道:“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毕竟女儿养了这么多年,就出来这么一回,还是跟她喜欢但不喜欢她的男孩儿一块儿,任谁都觉得这件事和那男孩脱不了干系,但是我们真的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而且章有德也已经认罪签字。”   “林公子。”   刚才被打发出去的大象回来,手里拿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   “您看。”林昊把证物袋递给李小燕的母亲。   老太太看到证物袋里的东西,立刻就想伸手取出,多亏了林昊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腕把证物袋抢了回来。   “阿姨,这现在可不能给您。”林昊指着袋子里的东西说,“这是从章有德家里找到的,您认识吧?”   认识?   当然认识!   李小燕的母亲看着袋子里的东西,眼角突然下垂,脸上的沟壑也愈加明显:“这是燕子的钱包......”她伸出手隔着袋子把钱包摸了又摸,连钱包上的扣子都反反复复摩挲了好多遍。   她没说什么,但就是因为什么也没说,才更让整间办公室的人动容。   “这个......”她的手颤抖着。   林昊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摇摇头:“不行,这个现在还不能给您,等案子判完之后,您可以把这个领回去。”   这次物证就在这儿放着,他们想着这回老太太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谁成想她捏着钱包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抬头坚定地说道:“我看过电视上的法制节目,栽赃嫁祸我也知道。”她看着面前已经呆愣的警察们,再次重复道,“我还是觉得那个男孩儿才是杀人凶手!”   “老太太!”这次是猴子忍不住了,“您说他是杀人凶手好歹也得有凭有据吧?就这么‘您觉得’,实在是太没说服力了。”   李小燕的母亲咬了咬牙:“我看见那个男孩儿他爸从你们抓的那个人家里出来!”   所有人一愣。   林昊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的眼神一凛,表情异常严肃:“您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能不能再说一遍?”   李小燕的母亲看到他的神态,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场景很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要想证明自己的想法正确,靠自己想破脑袋估计都想不出来,她能靠的,也就是面前这些年轻的警察了。   “就是今天下午,我看见那个男孩的爸爸去敲那个章有德家的门来着。”她说道。   “等等!”林昊忍不住抬起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您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老太太有点儿懵:“具体?我只是看到他进去,又没听见他们说了啥。”   “不是。”猴子在一边问道,“这样,您先说说为什么跟着冯校长吧。”   李小燕的母亲眼神里满满的都是鄙视:“那个男的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女儿就在他的学校上的小学,那时候就听说这人在外面背着老婆养了个小三。”她还拽着林昊的袖子不撒手,“小林你说,这背着媳妇在外面偷人的,是不是坏人?”   林昊没听说过这八卦,只当是她误会了:“人家都说冯校长德才兼备,是个难得的好校长,怎么到您这里就成背地里偷人的坏人了呢?”他耐心地劝解,“您不能把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当真,也别掺杂私人情绪。”   “什么私人情绪!”老太太急了,“这背后偷人的事儿不真,偷偷找那个驼背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对对对,就说您看到他敲章有德门的事儿。”林昊差点被带偏了。   李小燕的母亲喝了口水,情绪略微平复了一些,便开口说道:“这两天你们让我呆在家里等消息,可我也是真的没办法干坐在家里等着。本来我是准备来你们这儿问问情况的,谁知道刚走到路口,就看见那个男人往这边走,然后我就跟着他,发现他一路走过来,直接进了胡同。”她咧着嘴角,“那男人还以为自己脱了工装我就认不出他了?”   林昊和身边人对视一眼,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去把门口那条路上的监控调出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老太太的嗓子因为这两天说话太多已经完全哑了,这会儿坐在这儿已经喝了好几杯水,总算声音是听着不那么破锣。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人刚从他家出来,他接着就认罪了,这明摆着是这个男的不知道给了那个姓章的什么好处,让他顶罪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脑子像是开了瓢似的,总是集中不了精神,效率奇低无比......贪贪在拼命调整,调动所有脑细胞!还请大家包含理解~~ ☆、早离开早省心      猴子忍不住开口了:“阿姨,咱没事儿别老在家看那电视剧,里面说的都不准!”他语气里都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了,“现在凶手也有了,您女儿的案子就差上法庭审判了,您怎么还......”   “哎。”林昊瞪了他一眼,急忙抬手阻止身边人继续说下去。   果然,李小燕的母亲听到这话就急了,站起来撸起袖子就想打人,猴子吓得从桌子上跳了下去,连连后退,“阿姨,是我说错话,是我说错话!”   林昊沉思了几秒钟,突然认真地拉住李小燕母亲的手臂,斩钉截铁地说:“阿姨,您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您的猜想非常合理。”   “是吗?”这次轮到李小燕的母亲产生怀疑。   “是。”林昊肯定地点头,“您把昨天您看到的事儿仔仔细细地再说一遍,我给您做份笔录。”   老太太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住地点头:“哎,哎。”   傅六家的院子里,老周正在对着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发愁。   “傅先生,这些真的都要卖掉吗?”老周看着这些东西觉得自己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傅六从书里移开眼神,落在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上,随意扫了一眼:“嗯,卖掉吧。”说完又加了一句,“老周你看看,有觉得好看的可以拿回家,摆着也不错。”   “可是这些都是先生您这么多年收集的!”老周满眼心疼,“就算是搬家,找个稳妥一点的搬家公司打上保险全都搬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卖掉?”   男人顿了一下,想了想,眼里染上一丝笑意:“大概是因为缺钱吧。”   老周有些无语。   “谁缺钱先生您都不可能缺钱。”他这么说着,手底下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记录着这些古董的名字,年代,还有证书编码,“您难道就不回平城了吗?老周我在这儿给您守着这个房子,您要是什么时候想这儿了,还可以回来有个落脚的地方。”   傅六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开口道:“大概......不会回来了吧。”他的语气说不上遗憾,也没有怀念,高兴和期待就更谈不上。好像搬家去另一个城市的决定就像挑选晚上吃什么那样日常普通。   男人在这里住了六年,老周也在这儿守了六年,他眼看着傅六和周青走到今天,好不容易两人确定了关系,知道这其中的不易,但让他骤然舍弃这里,还真的有些不舍。   为了安置他,傅六给他在新开发的一个小区里买了一套房子,是精装的现房,拎包入住,老周一个人去看过。说实话,虽然是普通人眼里的好房子,但他住惯了这种老房,对于年轻人喜欢的钢筋混凝土实在是没什么特殊喜好。   案子马上就要送审,等审判结果下来,他们就可以动身去另一个城市。客栈已经打扫好重新换给了周青,她和小崔已经回去开始收拾东西,先搬到傅六的宅子里,后面何去何从到时候再说。   客栈这边,小崔同样抱着厅里的大金猪不愿撒手。   “老板娘,这个真的要卖了吗?”她蹭蹭金猪的脑袋,再摸摸它脖子上的宝石。   “嗯。”周青看到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当时搬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觉得俗,怎么现在又舍不得了?”   “对它有感情了嘛。”小崔撅撅嘴。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普通做生意的人在大厅里就算百一些金色的物件,大部分也都是取它的意向,要么就是蟾蜍金猪摇钱树,看上去金光灿灿,实际上没几分金子。但是眼前这个金猪,可是货真价实的真金,当时用小车拉回来的,她自己都搬不动。   “金价现在两百多了吧。”小崔还是觉得可惜,不住地感叹,“真是亏大了,当初那笔钱,还不如存银行呢。”   “我看着那钱我就难受。”周青走到她身边,也拍拍那小猪的脑袋,“我也舍不得它,可是又带不走。”   “不如这样吧。”小崔咬咬牙,“姐,你把这地方租给我,我帮你继续经营着,这样你以后万一回来还能有个地方住。”这话倒是和老周说的一样。   “租给你?”周青挑眉,“你有钱吗?”   小崔欲哭无泪:“我先欠着不行吗!”她撅撅嘴,“我一毕业就来这儿了,对这里有感情嘛!”   她初中毕业,没什么文化,家里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供弟弟上学,她从小就被灌输了要疼弟弟的思想,父母一说让她辍学,她也只是伤心了几天就同意了。后来就是漫无目的地开始找工作,最后找到周青的客栈,留下,一干就是七年。这样想起来,今年她也不过只有二十三岁。   客栈管吃管住,周青喜欢淘宝,经常会买到小一号的衣服,懒得退的时候都送给她,她每个月工资除了留一点自己用,剩下的全都给了父母和弟弟。虽然客栈并没有开在平城的闹市区,但节假日生意也不错,地方也宽敞,她一时口快说要租下来,但仔细一盘算,她现在手头的那点存款能撑半年就不错了。   终究还是要放弃这里啊。   小崔抬头看向周青,她正在收银台拆电脑。   记得客栈好像还是去年八月份才装修过呢。   她还是忍不住一问又问:“老板娘,真的要走吗?”   这次周青也停下手里的工作不做了。   她环视四周,看着这家她住了十年的客栈。半晌,垂眸:“要走的。”上一次已经由于过一次,事实证明上一次的选择已经是个错误,那么这一次就不能错上加错。   傅六来的时候,周青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   这个房间从前是她父母的,后来父母去世后,她就搬了过来。这房间宽敞,这么多年她赚的钱好多都用再添置家具上了。   “收拾好了?”   傅六一进门,就看见房间正中间放着的两个行李箱。   周青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扯了扯嘴角:“你说这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平时觉得什么都离不开,怎么要走了,东西两只箱子就能装满呢?”   傅六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其实客栈可以不用卖的。”他想了想,说道,“你走了之后,把客栈留给小崔也不会让人起疑。”   周青扇子朝右边倒去,脑袋准确地磕在男人肩头。男人的外套进门的时候已经脱下,身上的粗线毛衣让她感觉异常温暖。   “我想把衣橱也带走,还有我的床头柜,当初买的时候特别贵呢,还有床。”她喃喃道,“那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爸特地找人给我打的。”   傅六伸手揽住女人的肩膀,大拇指安抚性地摩挲着她的肩头:“没事,以后还可以有。”他说。   派出所内。   林昊调出了昨天和平里门口那条路上的监控录像,这次看的挺清楚,在他们去找章有德之前,确实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从胡同里拐了进去。从监控录像来看,身高确实和冯树才相仿。   “你去找老太太确认一遍冯树才出门的路线,按照她说的把沿路所有的摄像头都调出来。”他看着监控录像中那张模糊的脸摇摇头,“单凭这个没法证明这就是冯树才本人。”   猴子领命,问道:“那要不要叫冯树才回来问问?”   “先别。”林昊想了想,“你找几个人去查查这两天冯树才家有什么异常情况,他上班孩子上学是不是正常,有一点不对劲都要记下来。”   “好嘞。”   “大象,你去和平里问问当天下午有没有人见过监控上这个人。”林昊顿了一下,补充道,“再查查章有德的经济情况,家里有没有欠债,或者是不是急着等钱用。”   “得令!”大象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问道,“林公子,你真的觉得那老太太说的是真的?”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章有德杀了李莉莉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花钱找他顶罪他也没命再用了啊。”   林昊转过头来认真地说道:“就因为他已经杀了李莉莉,所以再加上一个也无所谓。”他摸摸下巴,“章有德虽然反应迟钝,但并不是个傻子,有些事情他反而想得很明白。冯树才不缺钱,如果他给他一笔这辈子也赚不到的巨款我想他真的有可能会做出顶罪的事情。毕竟他们家的经济来源本来就靠李莉莉的足疗店支撑,现在李莉莉死了,就他自己骑三轮车能赚多少?”他靠在椅子上,钢笔在手上飞快地转着,“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儿子呢。”   章有德的儿子今年也上小学,只不过并不和他们住在一起,而是和李莉莉的父母一起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 ☆、停职一个星期      冯越被冯树才领回家以后就一直没去上学。准确来说是去了半天,中午就回来了,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都没出们。   不是因为做贼心虚或者其他原因,只是学校里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他实在是承受不了。   他和李小燕是同班同学,大家都知道她暗恋他,现在她死了,他还比怀疑是杀人凶手,虽然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儿说出什么,但大家那若有若无的眼神和李小燕空荡荡的座位都提醒着他,那个以前喜欢过他的女孩子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天知道他是怎么从学校自己一个人走回家的。   打开门,他妈妈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家儿子脸色苍白的回来,想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好什么都不说,叹了口气,回到房间给冯树才打了个电话。   “儿子应该是吓着了。”她说,“你这两天把脾气收收,别没事儿吼他,这么小的孩子经历这种事能不害怕吗?我看还是先在学校那边请好假吧,等他自己缓两天再说。”   “他哪是吓着的啊。”冯树才在那边下意识地开口,不过这话一出来他就觉得不太妥当,就赶紧转了话题,“行,就按你说的吧,老师那边我去请假。”   冯母走到房间门口,看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小声问道:“要不我带他出去散散心?”   “千万不要!”冯树才立刻阻止。   “为什么?”电话那边语气有些纳闷。   男人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顿了一下,声音也比刚才软了许多:“你在家好好看着他,别让他随便出门。”他一字一顿地嘱咐道,“如果有人来找他,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冯母疑惑:“会有什么人来找她,不是都解决了吗?”话音还没落,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等我下班再说。”冯树才飞快地挂断电话,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整整衣领,起身走到门口,伸手开门。   “冯校长。”   冯树才一愣,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是侯警官,您好。”   猴子摆摆手:“什么侯警官,您叫我猴子就行了。”他四处望望,看着办公室的墙上挂着的巨幅书画,忍不住啧啧称奇,“您这副书画气势磅礴,运笔流畅果决,是大家之作吧?”   冯树才笑笑:“什么大家啊,这是我放假的时候自己在家画的。”他递过去一杯水,两人坐在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不知道您今天过来是......”   他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动作自然淡定。   “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之前和您在派出所有过一面之缘,觉得您是个气度不凡的人。”猴子笑着说道,“您看我今天也没穿警服,就算是个私人拜访吧。”他顿了一下,下面要说的还没出口,人就先叹了口气。   冯树才这么多年在机关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是案子遇到什么问题吗?”   “嗯......”猴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其实......”   “您尽管说。”冯树才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神态,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到底是我儿子的案子,而且还是个杀人案,我这个做父亲的肯定就算是散尽家财也会保住他的前途,您就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这里面还有什么变故?”   “那我就直说了。”猴子点头,喝了口水润了嗯嗓子,“确实是案子出了问题,也确实是林公子叫我来的。”   他俯身凑近,低声说道:“我知道您为儿子担心,但病急不能乱投医,这人心一急,就容易出错。”   冯树才目光一凛。   猴子则是继续说道:“您昨天下午出门干什么去了,我就不多说。林公子派我过来,就是把您带回去。只不过您是校长,平时公务繁忙,就算是让您过去协助调查,也不能耽误您处理手头的工作......”   冯树才立刻心领神会,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是啊,你不说我还忘了,过会儿我还要去听个公开课,市领导也在,我是校长不方便走开。这样,等下了课,我就自己去警局,您先回去说明一下情况,好吗?”   两个人站起来,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相同的内容。   送走猴子,冯树才立刻打了个电话回家。   还是妻子接的电话。   “让冯越接电话。”冯树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危险。   妻子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听丈夫的声音也觉得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立刻起身去敲自己儿子的门。   “晚饭我不吃了。”冯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   “你爸爸的电话。”   “不接。”男孩依然闷声闷气。   “必须叫他接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冯母虽然没把电话搁在耳朵边,但依然能听到从空气中传过来的丈夫的怒吼声。   无奈,她只能推开儿子的房门。   冯越正窝在被窝里,听见房门打开的“嘎吱”声,默默把被子又往脸上扯了扯。   冯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和丈夫性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多开口劝,直接把听筒贴在了他耳朵上。   “我就问你一句,你给我说个实话。”冯树才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那个女孩儿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冯越被子一掀几乎是从床上直接跳起来。   他伸手抢过母亲手中的手机,对着那边愤怒地喊道:“我说了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说了多少次?我是你亲儿子!我说的话你总是不相信!我跟李小燕根本不熟我杀她干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父亲?”   冯母见状急忙上前抢回电话,刚放回耳边就听见冯树才那边也发了火。   “我不是你父亲?你有种再说一遍!臭小子......”   “好了!”冯母这两天也是被这件事情闹得吃不下睡不好。那天派出所打过电话说儿子牵涉到一宗杀人案的时候她差点疯了。后来她想,如果不是他们父子之间总是一副水火不相容的样儿,儿子每天放学回来两人根本不说话,就算有什么心事也从不交流,可能这件事还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树才,你也少说两句吧。”冯母的声音满是疲惫,“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啪!”冯树才在办公室里直接摔了电话。   另一边,猴子独自一人回所里,正好碰见拿了资料从外面回来的大象。   “哎林公子不是让你去找冯树才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他探头看看猴子身后空荡荡的,皱了皱眉头,转身指指办公室的方向,“现在正搁那儿生气呢,你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了。”   “怎么又生气了?”猴子探了探头,又缩了回来。   大象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就说那老太太邪乎吧!她刚才从在这儿出去的时候你也看见了,多平和多稳定,脸上一点儿情绪都没有,还拉着林公子的手左谢右谢,恨不能把林公子当亲儿子!”想起刚才的事儿,他还有点愤愤不平,“这不前脚刚出门,人后脚就去市局门口静坐了。”   猴子:“......卧槽!”   大象“啧啧”两声:“刚才市局的赵副局长亲自过来开了会,把林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是没看见刚才办公室里的情况,差点就打起来了。”他想起刚才的场景还有些心有余悸,“林公子哪是能忍的人,当时就砸了杯子。要不是看在老林局长的面子上,估计他这次就惨咯。”   “局长没说啥?”猴子问。   “说了。”大象回答道,“停职一周,案子交接给别人带,原话是让他滚回家好好反省反省,外加一万字的检讨。”   猴子急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林公子不在我们怎么查案?”   “方向不都有了吗?”大象掰着手指头算算,“无非就是两种结果。第一,章有德是凶手。第二,冯越是凶手,冯树才花钱找章有德替罪。就照着这个方向查呗。”猴子好歹也干了三年刑警,刑警队查案向来讲究的是配合,队长固然重要,但其实每个队员具备临危受命的基础。   半小时后,冯树才姗姗来迟,他一进来就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公开课,市领导都在那儿坐着,实在走不开。”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林公子呢?刚才那位姓侯的警官说是林公子找我过来,说是有点情况想问问。”   大象把他带到办公室,给他倒了杯茶。   “林公子临时有事,领导给他派了别的任务,现在他,不带这个案子了。他走之前把要问您的事儿都交代给了我,一样。”大象坐在他对面,从自己的桌洞里抽出本子,想了想,有放了回去。   冯树才皱着眉头:“不是凶手都抓到了吗?那个偷轮胎的老头不是吗?”   “这我可不能告诉您,但是有几个问题您得告诉我。”大象瞥了一眼旁边的录像机,“您最好把实话说出来,配合我们的工作。”   “您昨天下午的三点到四点在哪儿?”   冯树才想了想:“应该是在家,不过三点多的时候我去了一个朋友家。”   大象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打印出的图片,指了指上面那个身穿黑色羽绒服,头上扣着帽子的模糊背影,问:“这个人是你吗?”   冯树才看了一眼:“对,是我,我昨天出门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他承认地如此痛快也是出乎人的意料。   大象点点头:“去了哪里?”   “和平里。”他实话实说。   大象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录像机,又问:“干什么去了?”   冯树才似乎是犹豫了几秒钟,才回答道:“我去了和平里的傅先生家。”   “傅先生?”大象眉头一皱,“你找他做什么?”   “之前我儿子死活不愿跟我回家,多亏那位姓周的老板娘帮我劝他,这事儿我听说了。唉,昨天下午我在家里坐立不安,儿子出事儿了我也不能不多关注着这个案子。虽然当时还没抓到凶手,但我心里是认为我儿子是清白无辜的,所以我就想再去问问周老板当时是什么情况。”冯树才叹了口气,“当时我也是着急了,想着多个人就能多个想法,说不定能发现证明冯越清白的重要细节,就没打招呼直接登门拜访了。”   说完,他又问:“问这个干什么,和案子有关吗?”   “你说你去和平里是去找周老板的?”   “是。”冯树才点头,“不过当时周老板和傅先生都不在,我就在他们家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才走的。”   “有什么人能证明你当时在院子里吗?”大象问。   男人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有!当时是一个看门的老头给我开的门,虽然后来我走的时候没和他说话,但是他就住在大门口的小屋里,应该能看见我的。”   监视器后面的林昊听到这句话,立刻起身拿起外套朝外面走去。   “哎,林公子,你去哪儿?”猴子看着已经换了便服的林昊走出去,忙快走几步跟上。   林昊摆摆手:“和平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保持日更好难!《无一幸存》马上就要到交稿截止日期了,可是还要重新创作三万字的新内容......想死的心啊! ☆、对付冯树才的办法      “老板娘。”   小崔从外面蹦蹦哒哒地进来。   “就这一会儿功夫还能出去野?快点儿收拾东西吧,这马上天就要黑了。”周青和傅六两个人站在门厅里等了她一会儿了。   因为想关张,她就索性连水电费也不交了,刚才还和傅六商量着什么时候把这个地方直接卖掉。如果不好卖,那就直接送给孙家媳妇,之前总听她唠叨说羡慕她这个客栈地段比她现在的地方好,周青想着,如果她不嫌弃死过人,这房子她咬咬牙,就送给她了。   真是心疼啊。   “哦!”小崔吐吐舌头,飞快地跑上楼去拿自己的行李,周青看着她活泼的背影,叹了口气。   “在想小崔以后怎么办啊?”傅六伸出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大掌握着她的肩头,手心的热量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瞬间心头刚升起的一点点不安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是啊。”周青点点头,“这姑娘也跟了我七八年了,我要是冷不丁就这么走了,她肯定会很伤心。”   “反正这房子也要送,不如就给她。”傅六说道。   周青想了想,点点头:“如果小崔想留在和平里的话,这样就最好,只是这件事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得走了以后再说。”   林昊走到客栈门口,客栈大门开着,抬眼往里面一看就能看见正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脚底下一顿,没好意思直接进去,在门口咳了两声。   周青回头看见林昊,也没不好意思,转过身腾出一只手牵着身边的男人。而傅六也只是懒懒地靠在背后的桌上,连个眼神都没甩给他。   “林公子,有事儿吗?”声音中没有丝毫局促。   林昊挑眉:“看来我是错过了什么好事。”   “你错过的好事又何止这一件呢?”周青上前走了两步,轻轻抬手为面前的年轻警察整了整领口。   林昊皱着眉头后退一步:“这不太好吧。”   “咦?”周青回头看了傅六一眼,对方眼底都是对她的宠溺,没有丝毫反感,心里更是四平八稳,“不太好吗?”她眨了眨眼睛。   “挺好的。”傅六一脸无所谓。   单蹦还搞不定,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了可还得了?林昊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两人整疯。   “咳咳。”林昊又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严肃起来,板着脸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想问你们一件关于案子的事。”   “案子?”周青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不是被撸了吗?”   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林昊额头青筋暴起:“只是暂时停职而已。”   “那这案子可就不归你管了吧?”她眨巴眨巴眼,“归谁管我跟谁说去,你现在就是一平头老百姓,我万一告诉你了什么你回头泄露出去怎么办?”   “周老板。”   猝不及防被停职,林昊本来心里就憋着一口气,现在被周青这么一调侃更是连气都顺不过来,声音也比刚才认真了几分,“我是真的有事想问您。”   周青看他这样,也只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您昨天下午都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周青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你是在审讯我?”   林昊自己找了个凳子拉过来坐下:“你如果愿意当成是普通街坊邻居的聊天也可以。”   “我从来没跟当警察的街坊邻居聊过天。”虽然这么说着,但周青还是坐在了他对面,翘起二郎腿,“昨天下午我去了中医那里拿了点中药,后来还去了派出所。”   “在那中间发生过什么吗?”林昊掏出随身的纸笔,习惯性地开启审犯人的模式,才写了两个字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严肃,有些不自然地挠挠头,“就是从中午开始,说得详细点。”   周青想了想:“这两天过得兵荒马乱的,我又心烦意乱,有好多事儿刚才做的现在都记不着,你得让我想想。”她沉思了几秒钟,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指了指林昊的背后,“对了,老周!”   她拍了拍手:“老周的记忆里杠杠的,不如让他过来帮我一起想想!”说完她就招招手,“老周,过来一下!”   原本等在门口的老周听见她的喊声,把手底下的三个行李箱搬上小推车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迈着矫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什么事啊周小姐?”   “老周,你还记得我昨天下午都做了什么吗?”她笑眯眯地问道。   “这......”老周看了一眼傅六,得到对方首肯的眼神后这才开口说道,“周小姐昨天下午和先生一起去了诊所,后来小姐先回来了,然后崔小姐也回来了,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接着外面一片混乱,小姐就和崔小姐一起出去凑热闹。再后来他们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回来的时候大概就是晚饭时间。”   “哦对了。”说完他又补充道,“中间还有一位姓冯的先生来找过周小姐,但是他来的时候小姐和先生都还没回来,我就让他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林昊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过去:“是不是这位先生?”   老周凑近一看,立刻点头:“对,就是他。”他继续说道,“这位先生看上去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坐立不安的,等了半个小时就等不及要走。”   林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把老周说的线索记了下来:“好,谢谢您。明天可能会有一位姓向的警官来问您话,您只要把跟我说的再重新对他说一遍就行。”   “好。”老周点点头。   周青一直在旁边听着,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这案子不都结了吗,你还在调查什么?”她随意地问道。   “对不起,恕不能相告。”林昊一口拒绝。   “你不还是停职状态?”周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大尾巴狼。”   说话的功夫天就快黑了,小崔从楼上下来,看到林昊在这儿还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视线在中间这几个人身上溜来溜,不知道自己是该留该走。   周青看见她下来,也起身走到傅六身边,转身对林昊说道:“如果问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林昊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厅里和门口都堆满了行李箱,一些原本在架子上的东西和桌上的装饰品都被收了起来。   “这是?”他不解地问道,“要搬家?”   周青摆摆手:“还不都是那死老章搞得?在我这儿杀了人,太晦气!虽然现在案子已经出来了,凶手也抓了,但怎么着也是觉得这客栈得晾一阵子再进来住。过年最有福气,冲一冲也好......”她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和傅六商量着,“哎对了,六哥,咱们买点儿艾叶煮水泼一泼吧,也驱驱邪。”   “你自己泼什么时候能泼完?”傅六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我去给你调辆消防车......”   “打住!”林昊听不下去了,“没有消防车,也不用艾叶,封建迷信不可取!”   周青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我们开玩笑呢!”她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好声安慰道,“其实停职也没什么,用不着板着脸的。你回去问问老林局长,他那个时候在任的时候,还不是......”她顿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   “他在任的时候怎么了?”偏偏林昊好像还挺有兴趣,“继续说啊。”   “他是你爸,想知道自己回家问他不就行了?”傅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把东西搬过去吧。”   林昊也低头看了看表,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让大象来给你们取个口供。”   “好。”周青笑着摆摆手,几个人一起出了客栈,林昊还帮忙把行李箱搬上老周拉来的小板车。   看着他骑着自行车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周青刚才还端着的笑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小崔,你先和老周回去吧,我和六哥出去转转。”她说道。   “哦。”小崔不疑有他,推着小板车和老周进了院子。   “我这张嘴怎么这么碎!”周青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本来想扇自己一巴掌,咬咬牙,没忍心动手。   傅六倒是还算乐观:“我看你只是无心的话,林昊未必会在意。”   “他可比他老爸聪明多了。”周青紧紧咬着下唇,眉头紧皱,“要不是冯树才提前找人通知我们,这事儿可能就穿帮了。”   提到冯树才,想起他先前的态度和电话里判若两人的语气,两个人眼里俱是闪过一片阴霾。   太阳早已落下,雾霾笼罩的城市也谈不上什么夕阳余晖,周青把一只手□□身边男人的大衣口袋中,两个人自然的十指紧扣。   这样平静的时光一天也只能享受这么几十分钟。   “要不要我去......”傅六开口问。   “不用。”周青眨眨眼,“我有更好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文案里没有许诺日更.....(暗搓搓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孙家媳妇和冯树才      周青走进孙家媳妇的超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墙上的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孙家媳妇坐在收银台后面织毛衣,门帘一拉开冷风灌进来,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周青摘下帽子,正在硬纸板上跺脚的样子。   “小周?”   “孙姐。”她笑着走上前。   孙家媳妇搁下手里的活,问:“要点儿什么?”   周青四下望了望,还没说话,门口先走进来个人,看见她在也是愣了一下:“小周?”   “张医生也在啊。”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颇有些暧昧,“你们......在一起了?”   孙家媳妇还没说话,张医生倒是一脸腼腆地点了点头:“是啊,还没来得及通知街坊邻居,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真是恭喜了。”周青笑得两眼弯弯。   孙家媳妇的老公死了四年,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不容易,也是张医生忙前忙后的一直帮衬着,左邻右舍都知道他对她的情意,一来不知道孙家媳妇的想法,二来孙家媳妇还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儿子,学习成绩不好人也淘气,隔三差五就给孙家媳妇添麻烦,不管摊在谁身上都是个拖油瓶。   不过好在张医生是个老实人,一直就这么守着,一守就是四年,现在终于修成正果,周青还是为他们高兴的。   “对了。”周青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孙姐,给我那几瓶好一点的酒,白的。”   孙家媳妇点点头,从收银台里面走出来:“你跟我到后面来拿吧。”说完又嘱咐张医生帮她看着店,两个人一起朝小仓库里走去。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买酒了,家里请客人?”孙家媳妇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是。”周青摇摇头,“我没一个在学校里调皮捣蛋的儿子,不需要请客吃饭。”   孙家媳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小周,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句话的攻击性很强,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青干脆停了下来。   狭小的走廊只有她们两个人,头顶的白炽灯映的对面的人脸色苍白。   “你和冯校长的事,告没告诉张医生啊?”周青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对面人却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不自觉地恐惧。   “你不是说......”她下意识地拔高声音,又怕惊到前面的男人,自觉又压低了嗓子,“不是说好,帮你瞒住那件事,就不再提起这回事了吗?”   “可是现在好像瞒不住了。”周青皱了皱眉头,“冯树才好像知道了我一个秘密,但是我不想让他知道。”   “什么秘密?”问完之后孙家媳妇就恨不能割了自己的舌头。   周青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孙家媳妇的眼睛立刻睁地老大。她后退一步,差点撞到后面的柜子。   “你,你......”   周青的瞳孔在黑暗的仓库里隐隐发亮,她的声音是轻柔的,但却没有任何温度。   “我是承诺你只要你不说之前那件事,我就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但是现在冯树才他就挡在我面前,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他拿着我的把柄。”周青淡淡地说着,仿佛自己根本不是在威胁对面的人,“不过有件事我也想告诉你,我快走了。”   想起还在家等着自己的那个男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孙家媳妇似乎松了一口气般。   “不过林公子现在已经查到我这里来了,咱们这个地方人不多,屋里打喷嚏的声音大一点儿对门就能听见,可以说是没什么秘密,打听到之前那件事也没那么困难。”周青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你和张医生,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凑在一块儿,还因为我的这点小事儿不愉快......”   “周老板!”孙家媳妇深吸一口气,“冯校长那边我去试着劝劝,还请您能放过我们。”   “放过?”周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眼睛瞪得老圆,“我那会儿抓着你们过啊,我只不过是想让孙姐您帮我个这个忙而已。”   孙家媳妇的笑容有些苦涩:“好,我尽量去试试。”   周青点点头,刚想往外走,又突然回头,把正在出神的女人吓了一跳:“对了,还有......”她笑了笑,抬手指指后面架子上的纸箱子,“那酒还没给我拿呢。”   从仓库出来,孙家媳妇一直心神不宁。   “我走了,张医生!”周青拎着酒瓶出了门,张医生和他打完招呼回过头,看到孙家媳妇眼神飘忽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在她脸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一回神对上男人的笑脸,孙家媳妇心底有一股冲动,差点就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但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下去。   那种事情,牵一发动全身,就像扯毛线团似的越扯越多,还是那句老话说的,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没事。”于是她摇摇头,说道,“对了,中午你帮我看一会儿店,我出去给客人送两箱酒。”   张医生皱了皱眉头:“这么冷的天,还是我去吧?”   “不用。”孙家媳妇笑了笑,“今天下午送水的来,你还得帮我前后张罗着呢。”她安慰道,“几箱酒而已,我开着车过去,那边也有人往下搬,累不着我。”   看着对面男人脸上褪不去的担忧,她的心里甜蜜中搀着苦涩,同时也更坚定了自己最初的那个想法。有些事情还是在自己的心里呆着最合适,有些事情也需要自己解决才最安全。   十二点多的时候,两个人吃了饭,张医生就把自己的诊所托付给同事,自己到这边来看店,并且在门口帮着孙家媳妇把酒搬上了车,看着车子离开,这才放心地回到店里。   而这边孙家媳妇开着车一路朝东,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个还算中档的小区。   在门口给买主打了电话,这才把车开进院子,停在了单元门口。   孙家媳妇坐在车里,手里捏着手机,深吸了好几口气。   “咔嚓”   副驾驶的门被人打开,一个男人弯下腰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她:“来了?出来吧。”   孙家媳妇立刻下了车绕到另一边,在经过男人身侧的时候,男人伸出手捏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她浑身一抖,立刻加快了步子躲开。   “你别这样!”她皱着眉头小声呵斥,“这可是你家楼底下。”   “我家楼底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冯树才跟在她身后,帮着她打开后备箱的盖子,两个人弯腰埋进后备箱中。   “冯哥,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想告诉你。”孙家媳妇小声地说道,“周老板好像知道咱俩的事儿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冯树才的神色瞬间变得阴霾。   “她怎么可能知道?”冯树才摇头,“不可能的,明明之前......”   孙家媳妇纳闷:“什么之前?”   冯树才直起身子,一只手撑着后备箱的盖子,若有所思:“之前我在派出所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似乎冯越挺相信她的。”   “所以她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儿子?”孙家媳妇叹了口气,“本来你们父子俩的关系就不好,可别再因为这件事雪上加霜。”   “哟,现在会为我着想了?”冯树才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孙家媳妇心里一惊,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而是扯了扯嘴角:“最近发生了挺多事儿,我这不是被吓着了吗?这才几天就死了两个,还有那个章有德......一想到他是个杀人犯,我就浑身发抖。”她说道。   “没事。”冯树才摆摆手,“他不是已经抓进去了吗,没事的。”他朝四周看着,突然看见儿子的房间里似乎窗帘动了一下,他赶快低下头把后备箱的酒搬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对面的女人。   孙家媳妇也是个明白人,立刻反应过来,接过钱装进自己口袋里,表情很愁苦:“这件事要不要我再......”   “我去找她谈吧,你别管。”说完,就搬着酒走到一边,孙家媳妇也从另一边绕过去上了车。   车开出冯树才的小区,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把车靠在路边停了一会儿。   儿子和张医生还在家等着她,她却要借着送酒的名义来和这个恶心的男人接触,还要承受被他占便宜的耻辱。   心头的害怕和委屈在这瞬间一股脑全都涌上来,她趴在方向盘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咚咚!”   孙家媳妇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见窗外站着两个人,忙抬手把脸上的眼泪擦净,散乱的发丝也顺手归整了归整,这才摇下车窗。   外面站着的是两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孙云霞吗?”   站在前面的那人掏出自己的证件:“我是警察,姓侯,这里不能停车。” ☆、你自己回来,他走   “哦。”孙家媳妇擦擦眼泪从里面打开车门走出来,窘迫地看着对面两个人,“侯警官您好,我之前见过您,在老章家门口。”   猴子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后面冯树才家的楼:“这个小区有免费停车场,以后可以停到那里面。”   孙云霞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知道了。”   “这次我是路过,就不罚了。”他双手插腰,四周看了一圈,突然问道,“对了,你知道二号楼是哪一栋吗?”   孙云霞愣了一下,回头指了指刚才那座楼:“就是那个。”   “有亲戚住在这儿?”猴子挑挑眉,“挺熟的呢?”   孙云霞心理一慌,但面上还是不露声色的笑了笑:“没有,是给个客户送货来着。”她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儿头疼,就靠边休息了一会儿。”   “那行,我走了。”说完,两个警察跨上摩托车。   孙云霞看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查到了。”这边公安局里,大象拿着一叠资料走进林昊的办公室。   林昊这个时候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扒了那层警服,他干脆连装都不装,整个人像没了筋骨似的瘫坐着。   听见大象的声音,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查到什么了?”   大象看他急切的样子,反倒是往后一闪躲了过去,一脸无奈:“我说林公子,你这哪有个停职的样子?垂帘听政也没你这么明显的吧!”   林昊撞了他肩膀一下:“咱们兄弟还分什么老大老二?”他伸手就去那他手里的材料,“快给我看看!”   大象把几张纸拍在桌上:“好了好了,你好好看,仔细看,最好看完就能破案,我们还能安安稳稳过个年。”   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也凑了上来,看着林昊飞快地扫过那几张纸上的内容,然后表情凝重地放下。   猴子也拿起来看了一眼,看着看着就不由得脱口而出:“原来冯树才和孙云霞搞婚外情?”他想起半小时之前他在冯树才小区附近碰见孙云霞的场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啊......”   “什么怪不得?”林昊问。   猴子撇嘴:“刚才我不是去取监控录像吗,就在他家外面那条马路上看见孙云霞的车停在那儿,我凑近了一看才发现,人家正在里面哭呢。”他摊手,“现在想想,很可能是感情破裂了。”他分析。   林昊还是一脸深沉。   猴子纳闷:“哎,婚外情这种事咱们可管不着,您还是别跟着掺和了。”他皱着眉头,“我怎么想也觉得这事儿和案子没什么关系,顶多就算是人家生活作风有点问题。”   林昊还是不说话。   “得,我不操您这份儿心了。”猴子话音刚落,就看见林昊又提着外套就想往外冲,忙伸手一把拉住,“哥,您又去哪儿?别老闷着头冲行不行?哥几个还等着你指导呢!”   “闷得慌,出去转转。”   林昊还在职的时候对这个案子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真相就在眼前,但这个时候偏偏下了场大雾把什么都遮挡在了后面,但现在一停职,自己身上什么担子都卸下了,再回来看这件案子的时候倒觉得抓住了一点头绪。   他去了冯越的学校。   “冯越这事儿在学校里影响倒不大,大部分同学都不知道这事儿,我们也不允许学校有流言攻击学生的现象。”班主任认识林昊,两个人找了间空教室坐着,“再说大家都是高中生了,也有基本的是非观念。”他问对面年轻的警察,“不过我听说凶手不是抓住了吗?为什么您......”   “哦,没事,我就是来随便问问。”林昊转转眼珠,“之前见冯越的时候我就觉这孩子挺好,看上去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和他爸关系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一听他爸要来接他走,还在派出所闹情绪,害的我们还在中间做了好多工作。”   “他爸?冯校长?”班主任皱着眉头想了想,“着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确实,我们去年一共开了两次家长会,都是他妈妈来的,平时也还真没听见他怎么提起过他爸。”   “他本身也不是个外向的孩子,平时话也不多。”班主任说道。   林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那他是一入学的时候就内向,还是从某个时候开始突然就不太说话了呢?”   “这......”班主任仔细回想了一下,眼睛突然一亮,“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觉得,他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好像还挺活泼的,那个时候运动会他还积极报名来着。如果非得说是在某个时刻开始变得内向......”他顿了一下,“那得是去年了。”他说道,“去年冯越因为打架差点挨了处分,后来他爸爸来学校大概和上面领导通了通气,处分取消了,改记过。”他撇撇嘴,“不过男孩子谁能不打个架呢,后来他和那打架的孩子两个人玩儿得还挺好,我就没怎么注意。”   林昊问:“您能记得具体时间吗?”   “记过都是要记入学生档案的。”班主任低头看了看表,“我等会儿还有课,要不等下了课我回办公室看看吧。”   林昊点点头,两个人互留了手机号。   临走的时候还没忘提醒他:“老师,我来找您的事儿别给别人说,尤其是冯越。我害怕他多想。”   另一边,周青家正在接待客人。   “尝尝,这是六哥的拿手菜。”周青指了指桌子最中间的松鼠桂鱼,“别客气。”   孙云霞看着那堪比大饭店的造型,不禁感叹:“原来傅先生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她掏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存着,一边看一边夸,“这太专业了,傅先生之前做过厨子?”   傅六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回答道:“这几年在家闲的,瞎研究。”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尝着好吃,等会儿我写个做法给你们。”   孙云霞诚惶诚恐:“那我还必须得好好回去学着了。”   “什么你学啊。”周青拍拍她的手臂,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男人,笑着说,“让张医生学啊。”   张医生被点名,也是一愣,然后傻笑着点头:“对对对,我来学,我学会了做给你吃。”   他的眼里流露的是真情实意,是对自己真心的疼爱,孙云霞看在眼里,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抬手加了块鱼放在男人的碗里,眼神温柔似水:“吃吧,回头我给你做。”   旁边的周青和傅六相视一笑。   只可怜同桌的老周和小崔,默默地塞下这冷冰冰的狗粮。   “对了,有件事情。”孙云霞突然搁下碗筷,说道,“我和张医生想等过完年后,就把超市和诊所都关了,回老家去了。”   小崔嘴里塞了一嘴的鱼肉:“老板要回老家,你们也要回老家,这谈了恋爱的人难道就都不能呆在平城?”   周青被她逗得“噗嗤”一笑,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小姑娘,等回头给你介绍一个,你可得守好你这话,千万别离开平城啊。”   “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才不走呢。”小崔摸摸后脑勺,转过脸问,“孙姐,你们为什么要走啊?”   孙云霞笑笑:“平城虽然发展的不太好,但也是个省会城市,升学率不高。我儿子明年就上初中了,我寻思着,还是把他带回老家的学校,那里老师管教的严,希望能收收那皮小子的性子。”   傅六夹了青菜道周青碗里,被她嫌弃地扔了回去。   男人也不恼,只是笑笑,把那块菜吃进自己肚子。   “走了好啊。”周青感叹,“换个城市换个心情,等回头咱们互留个联系方式吧,这么多年老邻居了,连你们电话都不知道。”   “嗡——”   老周听见声音搁下碗筷:“我去开门。”   他穿过院子,走到门口,从小洞里往外一看——“哟,是林警官啊,有事儿吗?”   “我找孙云霞,她是不是在你们这儿吃饭呢?”林昊朝门里探头探脑。   “她在呢。”老周打开门让林昊进来,两个人一齐往外走,“今天我们先生下厨,大家都在饭厅里吃饭呢。”   “是吗?”林昊穿了件黑色的皮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周老板和孙云霞的关系挺好的是吧。”   老周笑了笑:“这我可不知道,不过应该不错吧,都是街坊邻居的。”   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饭厅门口。   “林昊?”周青咽下嘴里的饭,起身,“有什么事儿吗?”   “呃,打扰你们吃饭了是吧。”他的视线落在孙云霞身上,说,“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是来找孙姐的,有点事儿想问她。”   “找孙姐?”她拍拍孙云霞的手臂,“那快点去吧,林公子这么冷天还跑一趟。”   孙云霞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除了一年前那件事,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她嘴唇几乎没动,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张医生今天晚上就留在这儿了,你一个人回来,他走。” 作者有话要说:  窝发现窝写文的规律就是,一篇热,一篇冷......不过好在这本估计不会太长,等完结了,就重新杀回娱乐圈 ☆、凶手不是冯树才      这一句话出来,孙家媳妇的眼圈就红了。   她咳了两声作掩饰,在桌下双手紧攥。   “那我就去了。”她看了一眼桌子上才吃了一半的鱼,觉得真是可惜了。   “没事的,林公子反正现在已经停职了。”周青还没忘“好言”提醒面前的年轻男人。   孙云霞跟在林昊后面走出巷子,两个人一直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她之前并没有和眼前这位打过多少交到,出于普通市民的心理,她对于警察还是有那么几分害怕。   “孙云霞。”   走到一个拐弯处,林昊停了下来,转身看她。   “哎。”她搓搓手,点头应道,“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林昊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他还是咬了咬牙:“这种事我本来不好开口,但它很有可能和之前客栈被杀的那个小女孩的案子有关系,所以我想问问您。”   “小女孩被杀?”孙云霞摸不着头脑,“凶手不是已经抓了吗?那天你们来老章家抓人的时候我可是在旁边亲眼看着的。”   “别问那么多。”林昊皱了皱眉头,“我就想问你,冯树才平时和他儿子的关系如何?”   孙云霞脸色一白。   他不说,是顾及她的面子,但是她听出来了,他已经了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孙云霞沉默了几秒钟,想起临走前周青嘱咐她的话,咬咬牙。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想起这件事,她的心中就泛上来疲惫之意,“表面上看上去不太好,但父子连心,毕竟还是人家家里的事,我这个外人哪能知根知底呢?”   林昊点点头,又问:“那冯越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孙云霞想了想,回答道,“学习成绩不错,也不经常惹事。”她有些无奈地看向对面的年轻男人,“林公子,我们其实不经常聊家里人的事情的。”就算冯树才在温存过后的片刻有想要提起的念头,也会被她故意打岔,转移话题。   原本就不是她自愿的关系,她更不愿对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有什么兴趣深入了解,平时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要应对已经是疲惫不堪,就算他真的说过一些什么,大概也因为自己内心的抵触早就忘的一干二净。   “还有一件事。”林昊掏出手机,打开刚才冯越班主任发给他的一条短信,“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冯越在学校里打架了,还特别严重,这事儿你有印象吗?”   孙云霞皱皱眉:“好像有点印象,但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1月20号记得处分,那打架应该是在......”林昊大概推算了一下,模糊估计了个日子,“15号左右。1月15号。”   话音刚落,孙云霞一下子变了脸色。   林昊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怎么了?”   “没,没什么。”孙云霞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确实好像就是那几天的事情,也是快过年的那段时间,冯越在学校打架,他特别生气,还把冯越也打了一顿。”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这件事和案子有关吗?”   林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您别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他拍拍自己的胸口,“您看我现在都被停职了,案子的事儿,其实也不想掺和,就是把手头的一点事儿交接完,我就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走走,给自己放个假。”   说完他就双手□□口袋:“那行,我想问的也问完了,麻烦您了。”他点点头,转身往巷子外面走。   孙云霞扶着墙壁,腿脚莫名有些发软,心里一阵后怕。   “问了什么?”她还没缓过神,就听见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周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走出来,靠在墙边看着她。   “你!”孙云霞害怕地后退一步,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嘴角上扬,越看越觉得她深不可测,“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扬了杨眉,“你傻啊,我要是一直在还用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孙云霞抱着手臂别开脸:“他问我冯越和冯树才的关系。”   “就这个?”   “就这个。”她活了三十几年,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自从来了平城以后就没出去过几回,但好歹开了十几年的超市,形形□□的人也见过不少,就没见过像周青这样可怕的女人。她自问惹不起,至少还有机会能躲开。原本就计划着和张医生一起回老家,把这里的事都忘个干净重新开始,可是现在偏偏那姓林的警察旧事重提,不仅发现了她和冯树才的关系,而且还把手伸向了一年前——   “他可能马上就要查到一年前那件事了。”孙云霞没好气地开口,“别怪我没提醒你。”   “是吗?”周青皱皱眉头,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的真实性。   毕竟比起眼前的困境,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才是真的会让所有人都牵扯进来,倒时候再想走,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你有什么办法吗?”孙云霞破罐子破摔,“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我也愿意配合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去超市找我,冯树才那边我也帮你周旋着。”   “我先想想怎么办再说。”周青摆摆手,转身两个人一齐朝外走,在路口上一个向外一个向里。   “张医生已经回家了。”临走的时候她看孙云霞欲言又止,这才补充道。   孙云霞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不少。   “林昊已经在查一年前的事了。”回到房间,周青靠在沙发上说道。她似乎内心有点不安地扯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盯着墙角的某个方向出神。   “你怎么想的?”傅六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把她搂在自己怀里。   男人的臂膀很结实也很可靠,但此刻就算是拷在上面也依然压不下去她心中那惶惶不安地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那样做是不是对的。”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一步错步步错,我害怕自己最后会越陷越深。”   “做什么决定是你的事,我只需要支持你就够了。”傅六看向怀里的小女人,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在头顶落下一吻。   周青抬起头看着他,和他十指相扣:“难道坏事也支持吗?”   “你的事没有坏事。”他淡淡地说道。   另一边,林昊飞快地跑回家。   林老爷子正在做饭,从窗户里瞅见林昊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对方就冲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又脚步匆匆地出来。   “爸我出去一趟!”   林老爷子气得用手里的铲子狠狠敲了一下锅边:“回都回来了,这又上哪儿去?”   “我回来拿车钥匙。”他晃晃手里的钥匙包,换了一双轻便的鞋,“我去找猴子商量点儿事儿,一会儿就回来,您给我把饭留在锅里,回来我自己热!”   说完他就甩了门。   林老爷子看着马上就要出锅的菜叹了口气,索性一伸手关了阀门——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也不吃了!他到看看这小子什么时候能回家!   林昊开着车一路奔驰,直接把嘴里叼着半块肉的猴子从家里面拖了出来。   “哎哎哎哥哥哥!”猴子一甩手挣脱开林昊的手,“你干嘛啊!”他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我正吃饭呢!”   “我想到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就是关于那个案子......”   “哥,这个点儿大象还在所里没走呢,你有事儿找他去啊。”猴子转身就想回去,却又被身后人按住了肩膀。   “猴子,这事儿只有你能办。”林昊松开手,认真地问道,“我问你,我们是不是从小就认识,一个大院儿长起来,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在一块儿上,最后是我爸把咱俩都调到一块儿上班的,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猴子一脸无奈,“咱俩就算定了娃娃亲你也得让我吃饭吧?这都下班多久了,你又停了职,这案子不归你管你就别操心了成吗?”他叹了口气,“章有德杀没杀李小燕我不知道,反正李莉莉是他杀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你多此一举自作主张还要查,这一查出事儿了吧。”提起之前发生的事,他的肚子里也压着些火。   “要不是看在林叔的面子上你这制服一辈子也别想穿!”猴子叉着腰,“现在好了,扒了那身衣服也没耽误你过来指挥我!”   林昊被他这么一吼,理智也回来了不少。   “行了,咱们俩都别吵了。”他眨眨眼,“你先听我把事儿说完,你再想想要不要帮我成不?”   “少来这一套!你不就怀疑李小燕是冯树才杀的吗?”猴子明显不想上道,“从小到大你都是这句,每次我答应了,你总有道理能说服我,今天我还非不听你那套歪理了。”说完转身就想走。   “我怀疑杀李小燕的是别人。”林昊开口说道,“不是冯树才。”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林昊停职的第三天,办公室里依然能看见他背对着所有人坐在角落里。   原来的办公桌是不能再坐了,他就索性在墙角收拾出一个小空间,放了个不知道从哪儿拾掇出来的破桌子,把自己的电脑往那儿一放,整个人就在敲敲打打蹭网打印资料。   好在全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案子确实也少不了他,就放任他在那儿坐着了。   猴子凑过来的时候,林昊正在看一篇博客。   “哟,闲情逸致啊。”他忙的要死要活,他却能在年前停职,要他说,这就不是停职,分明就是提前给他放假嘛。   他瞥了一眼林昊身前的屏幕,屏幕上那不知道什么风格的五颜六色的画简直晃得他眼疼。   “这谁的博客?花里胡哨的。”猴子对这种背景风格有点欣赏不来。   “祝先生的。”   “祝先生?”猴子想了想,“哦,那个一年前死在这儿的那个艺术家!”他似乎有些兴奋,“不是说他死了以后博客就被封了吗,现在又能看了?”   “嗯。”林昊一边看着一边说道,“这就是他之前写的那个故事,你看看。”   猴子伸过脑袋去:“......‘夕阳的残霞也不及那女子脸上的红晕,和那火烧般的天空融为一体,成为我眼中最后一片景色。’我的妈哟。”他默默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   “下面的评论说,祝先生是在1月2日前后去世的。他有严重的抑郁和自虐倾向,死因是失血过多。而他又没有亲人,死后遗体无处安放,于是大家就主张把他的骨灰找个地方供起来,以便他的支持者来吊唁。”他回头看向猴子,“你猜他们选的哪儿?”   猴子拱拱鼻子:“总不会是周老板的客栈里吧?”   林昊一脸高深莫测。   “......变态啊!”他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把骨灰放人家做生意的地方,还是客栈,怪不得会死人呢,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还有一件事。”林昊找出冯越班主任给他传过来的一张照片,指了指上面的日期,“也是去年1月8号,冯越在学校打架的事儿出了结果,改处分为记过,这样推算,他打架也差不多就是在2号那天,你不觉得很巧吗?”   “这有什么巧的?”猴子翻了个白眼,“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同时发生,你不能强行说在一天里面出的事情就是有关联的吧?”   “我就是随便一联想,也可能像你说的是我想多了,不过有件事我得个告诉你,那冯越当天打的人,就是孙云霞的儿子。”   猴子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摇摇头,“不会吧,孙云霞儿子不是才上小学吗?”   “我问过他的班主任,老师说那天是冯越和几个同班的男生打架,结果不小心伤到了路过的孙云霞的儿子。可是我也去孙云霞儿子的小学问过,那次打架伤得最重的不是参与打架的几个男孩,反而是这个小孩伤的最重。”他说道,“说是不小心踩了一脚,但是小腿骨都裂了。”   猴子拉了把凳子过来坐下,认真思考着:“也就是说冯越很可能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父亲和孙云霞的婚外情,所以才带了自己几个朋友去堵孙云霞的儿子,还装成是彼此打架不小心误伤,实际上就是故意的!”他一边说一边感叹,“这么小的孩子,亏他想得出来!”   他皱起眉头:“那你凭什么说这件事和祝先生的死有关?”   “班主任说,那天发生了打架事件之后,第一个赶到的是冯树才,而孙云霞是一个小时以后才赶到医院的。”林昊说道,“她家里又没什么事儿,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赶去才对,怎么会耽误一个小时之久呢?”   猴子又一个白眼翻出来:“您不会觉得这个祝先生是她杀的吧?”他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我看你真是想多了,她就一普通妇女,和那个祝先生又不认识,干什么杀他啊?劫财?”   “可是祝先生和周青认识。”他想起之前周青家左厅里那些古董珍玩,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你说会不会是周青见财起意......”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应该也不会,她前一阵子不是还把那些宝贝一样一样的送回去了吗?”   猴子真不知道拿眼前这个人怎么办了:“我觉得就是你想多了。”他给男人一样一样数着,“我看那章有德就是真凶!首先,他自己认了,其次,我们有录像带,证明他那天晚上确实出现在客栈的窗户底下,而且,在他家发现了那小女孩的钱包。如果真的是有人栽赃嫁祸,你说那凶手是谁呢?”   “我们调查过,事发当晚冯树才确实在家里带着,虽然没人能证明他在家,但也没人能证明他出了门不是吗?你怀疑他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人家在事后去了一趟和平里,找了一趟周老板,这不也平了吗?还有那孙云霞,案发晚上也没出门啊,人家家的超市是二十四小时的,她那天晚上一晚上都在里面。”猴子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我看你就是被那个李小燕她妈给唬住了,什么栽赃嫁祸移花接木的,根本没有的事儿!”   林昊不说话。   “得。”猴子摆摆手,“你最近都快魔怔了。”   他抓其林昊的手臂直接把他拉了起来:“你现在是停职阶段,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实在不行我买张机票送你出去玩儿成不?相信我,你放松放松,这案子就交给我和大象,我们俩今天晚上不休息了连夜给你再把章有德审一遍,他要是真的是替人顶罪,兄弟们二话不说唯您林公子马首是瞻行了吧!”   林昊被推着往外走,还不忘转头嘱咐:“这是你说的啊,真审啊?”   “审审审!”   猴子好不容易看着这位大神离开派出所,整个人都累出一身汗。   “大象。”他转身走进大象的办公室,倚在门口。   大象正忙着看一个失窃案的资料呢,听见他的话抬头问道:“什么事儿?”   “我刚才答应了林公子,再审一遍章有德。”   “我看不用审了。”他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递给猴子,“先让林公子好好审审这个吧。”   “这什么?”猴子接过来一看,“行政处分通知?”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眉头深深拧起,“这不可能吧?不是说停职一周吗,怎么现在还降职了呢?”他三两步跨到大象桌子旁边,一把把那张通知书拍在桌上,“哪有追加处分的道理啊?”   “我怎么知道?”大象叹了口气,“我还在这儿生气呢!”他看上去也是一副有火发不出的样子,“给林公子说了多少遍让他好好在家带着,案子想查我们就把资料都送他家里去让他查,可是你看他这两天,又不穿制服,在这儿进进出出,还四处上人家家里边儿问这问那,哪能没人投诉呢?”   “咱们所谁不知道林公子的背景,投诉他?”猴子抱着手臂,“这通知什么时候下的?”   “就今天上午,还没来得及拿给他呢。”大象也不知道怎么办,索性把这件事推给猴子,“你不是和他关系好吗,你告诉他吧。”   “我?”猴子“嗤”了一声,“我刚把他教训一顿,现在,估计心里早就把我骂上一百遍了。”他想了想,“你要不直接发给老林局长吧,他们家也就他还能制得住林昊这尊大神了。”   大象眼睛一亮:“好,就这么办。”   林老爷子收到这封降职信的时候,气的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降职就降职,激动什么?”林昊瘫在沙发上连眼皮都没动一下,“本来上次升职就是破格的,这次正好降回正常水平。等你儿子破了这次这个案子,上头该怎么奖励我还得奖励,还得升回去,放心吧。”   林老爷子真想拿手里的拐杖戳这小子的头,看看他脑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知道您和冯校长以前认识,但就冲他搞婚外情这一点就能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还反过来劝自己的老爸,“您以前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说实话,好多人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都像天天蹲在他们家门口。”   “你敢!”老林“咚咚”地敲着桌子,“你那个案子我看了,没什么不妥的,犯人家属激动你们好好安抚不就完了,要都按照他们的想法断案,那世界上冤假错案就一堆一堆的了!”他叹了口气,“那个死这她母亲很明显就是跟你一样,对老冯有成见。这个人生活作风有问题不代表他就能干出杀人的事儿!”   “反正我还是觉得,李小燕根本不是章有德杀的。”   他说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爸,您还记不记得那个很有名的‘祝先生’当初死在和平里的事儿啊?” ☆、没什么好看的风景   “祝先生?”林老爷子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那个‘艺术家’?”他似乎是有点印象,“这不是去年的事儿吗?”   “您之前听说过这个人吗?”林昊问。   林老爷子还停留在刚才吹胡子瞪眼那个阶段呢,没好气地别开脸:“他们艺术圈的事我哪知道?电视上的明星我都不认识几个,这种艺术家我怎么可能认识?”   “也对。”林昊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咱们不认识,有一个人可能认识!”   “谁啊?”儿子为了这么件案子都快魔怔了,老子自然也要动用自身那点儿小特权,看看究竟是一件怎么样的奇案难案。   “李小燕她妈啊。”林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他一拍手,自言自语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说完就一蹦三尺高,转身又想出门。   这次被林老爷子拉了回来。   “都这个点儿了上哪儿去!”他抄起拐杖在他身上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地打着,“给我睡觉去,天大的事儿都得明天早上再干!”   林昊一边躲着老爷子的拐杖,一边跑进房间。   第二天正好是李小燕出殡。   又是工作日,其他人没法参加,只有林昊一个闲在家没事儿干的人去了。   “阿姨。”   林昊一直跟在人群后面,知道仪式结束后才走上前,叫住李小燕的母亲。   一看见他,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抓住他的袖子,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咚”地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警察同志啊,求求你一定要抓到杀我们家燕子的凶手啊!”她一边磕头一边哭喊,林昊猝不及防,急忙蹲下想扶她起来。可是老太太沉得很,他拽了两把还没拉起来。   周围人都被吸引了目光,渐渐围了上来,林昊拉了老太太好几次,最后实在也是没办法,干净抬手招呼来她的家属,几个人一起把哭天抢地的老太太扯起来,又给她扶到屋子里面。   “警察同志,不好意思。”说话的是李小燕的舅舅,刚从外地赶回来参加仪式的。   “没事。”林昊把视线挪到李小燕的母亲身上——此刻她的怀里抱着李小燕的黑白遗照,头发散乱,膝盖上还有刚才跪下时候蹭的土,嚎的嗓子都已经沙哑,看得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薛先生,您能现出来和我谈谈吗?”他无法,只能先拉着李小燕的舅舅。   “当然。”舅舅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走到屋外。   “这个事儿大概是这样的。”林昊把案子的大体情况描述了一遍,“现在凶手已经抓到了,而且也已经认了罪。是因为见财起意,所以才杀了人。但是你姐姐一直认为凶手是那个和李小燕一起开房间的男生,而且之前也跟踪过那个男生的父亲,还被人投诉了。”   “姐姐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猛地一出事,确实让人有点接受不了。”舅舅叹了口气,“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姐姐她想多了是吧?”   林昊摇摇头:“不是。恰恰相反,我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他解释道,“我们现在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调查,也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一件其他案子,所以目前还没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舅舅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唯一一点就是,一定要稳定住你姐姐的情绪。”他说,“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情况,已经基本排除了冯越或者他父亲是杀人凶手的可能,但是你姐姐她一直在这两个人身上有点固执,所以希望你能劝劝她,在家安心等我们的调查结果。”   舅舅似乎有点犹豫:“但是我听说,这个冯树才是个校长,认识不少人。”一米八多的大汉有些窘迫地搓着手,“我们家里大部分是农民,也有在城里打工,或者是自己做买卖的,但是就是没有当官的。”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就要掏钱,“我这儿也没多少,您看......”   林昊一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您不用掏钱,我也不会收。”他死死按住他的手,“虽然我现在停职,但只要这个案子没移送,我就有权利继续查。”   他看了一眼李小燕母亲的方向——老太太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现在是她的亲戚朋友站在旁边安慰着。   “我要去问老太太几个问题,您跟我一起吧。”说完就朝李小燕母亲的方向走去。   舅舅拿着钱包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这边之后,才三两步跟上。   这边李小燕母亲的情绪刚稳定下来,抬头就看见林昊走过来。   “阿姨,您先别急,先听我说。”林昊没穿制服,看上去就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比平时更平易近人一些,“我想问您一件事。”   李小燕母亲叹了口气:“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事情我没告诉你们的呢?”   “我想问问您一年前的事儿。”林昊想了想,问道,“一年前您在潮海街路口卖地瓜的时候,对这几天您见过的人,哪些有点儿印象?”他又解释道,“就是一年前就见过面的。”   老太太浑浊的眼神突然亮了:“我见过那个开超市的那个女的,不知道姓什么,但以前燕子经常去她那买零嘴儿。”   “还有吗?”林昊眼神里带着期待。   “还有那个后来死了的那个也见过,经常隔着玻璃在屋里站着,穿的特别少。”她哆哆嗦嗦地说着,“对了,还有那个客栈的老板娘也见过,不过她没来我这儿买过烤地瓜。”   “没买过您还记得?”林昊随口说道,“您记性还不错。”   “什么不错啊,她去年和一个男人再街上吵过架,吵得特别凶,当时我还跟燕子说,说以后可千万别成这种女人,大街上跟人吵吵闹闹的,丢人。”她说道。   林昊突然想起来冯越的口供。   他说当时两个人没带身份证,结果李小燕就对周青说她曾经见过她在街上和男人吵架,然后她就让他们俩住下了。   “那您还记得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   老太太眯着眼想了半天,摇摇头:“这个不记得了,但那个男的应该是她对象。”她很肯定地说道,“两个人吵得啥其实我也忘了,不过这两人确实是两口子。”   另一边,傅六陪着周青在街上散步。   “林昊已经开始查一年前的事了。”傅六接了个电话回来,对等在路边的周青说。   周青抿着嘴,眼神有些空洞。   傅六看在眼里,就在大街上伸出手把她揽在怀里,大掌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   “你知道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他的眼神有些深沉,“知道那件事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反正我们都要走了,要不要我......”   “先不要!”周青急忙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急切。   “后路既然已经想好了,我就不想再继续犯错。”她不是喜欢在大街上秀恩爱的人,但最近这段时间她却内心总是不安,强烈地需要从外界汲取安全感。于是她便放任自己靠在男人的肩头,男人侧身带着她往路边走了走,两个人在大树的遮掩下还没那么显眼。   “可能是前一阵子四处奔走实在是有些累了。”她微微闭上眼,喃喃道,“最近脑子里总是会想一些因果报应的事。”   “哪有什么因果报应。”男人的手臂紧了紧,“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再等几天吧。”她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从小长大的城市,说离开就离开也太无情了。”她伸手戳戳男人的腰,“还有你啊,你别什么事都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又不是没有亲人,你弟弟不是还在这儿吗,你走了他没问题吗?”   “我们家比较复杂,孩子从小就独立,一旦有了自己的工作就很少联系家里。”他挑挑眉,“否则我也不能在这个破胡同里呆好几年,就是为了等你这个白眼儿狼。”   周青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六哥,我们去爬山吧!”   第二天,周青和傅六起了个大早,两个人五点多就出门,十点多才到达山顶。   “这个地方我曾经陪我的前夫来过。”   和傅六在一起以后,周青就再也没有提过她的前夫,当然,手臂上的黑布也没有再戴过。   傅□□处看了一圈,感觉这里除了空气好点儿,其他没什么好的。   脚下这座山只是平城周围一座普通的山,据说是某座大山的余脉,这两年才开始被开发,渐渐也变成了个旅游景点,不过这里距离平城市中心确实有点远,加上今天又不是节假日,所以一路上来,除了一些锻炼的老人,基本没有年轻面孔。   “没什么好看的。”他直言不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喜欢这篇冷文!还有你们存在那我就坚持把这篇更完!(《不过一个你》和《尸体番外》还有《骗术》的小伙伴们我.....还是默默溜走吧!) ☆、弥漫的血腥味   周青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小心眼。”   说实话,她起初也并不理解,但现在,看向眼前一片雾气茫茫,一片黑白墨绿的颜色,心情确实平静了不少。   她做过一件事,不知对错,但却从来没有后悔,所以她不想去承担做这件事的后果,于是为了躲避她应有的结局,做了很多事情去填补这块漏洞。   她曾经觉得,自己已经堵上了漏洞,并且可以让它永远不会被发现,但她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一年以后重新扛起了铲子,不,是直接开上了挖掘机,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和破坏力让她这一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或许她的前夫现在就在这茫茫白雾中看着她,用他习惯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可怜人在琐事中翻来覆去。   周青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冯树才。   她和傅六对视了一眼,然后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说话语气嚣张,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个男人鼻孔朝天的样子。   “周老板,最近我不小心知道了一件事,和你有点关系,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谈谈?”   周青面无表情地回道:“对不起,我没兴趣。”   “李小燕的事情你可能没兴趣,但是一年前的事你难道也忘了吗?”   闻言,周青的手瞬间攥起拳头。   傅六见状急忙按住她的手腕,把手机抢过来放到自己耳边。   “......其实之前你也算是帮过我,所以我报不报警完全就看你的诚意。”他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出来谈谈如何?”   傅六把手机还给周青,在她的手掌中写下一个“家”字。   周青强忍住心底的怒气,平静地说道:“好,那就在客栈谈,怎么样?”   “下午两点。”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周青盯着某个方向,眼里的怒火迅速燃烧。傅六则是接过接电话,将手机从中间一掰两半,手机卡取出,两个人在下山的时候,将这些东西一并扔进了下水道。   “保护好自己。”傅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与此同时,林昊那边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猴子给了他一份资料,他看完后,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猴子。”他把其中一页纸抽出来递给他。   “我看过了。”猴子挠挠后脑勺,表情纠结,“虽然我确实没见过周老板的老公,但是她可是在一年前就开始手臂上就已经开始带布箍了,问她的时候她说自己男人是在外面打工的时候死了。”他看向那张纸,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周青,女,1989年出生,婚姻状况:未婚。   “还有。”林昊也觉得现在事情正在朝着一个他意向不到的方向发展,“我从网上找到几张那位‘祝先生’的照片拿给李小燕的母亲认,当然,还有别人的照片一共三十多张,她一眼就挑出了‘祝先生’的,而且很肯定地说,这个人就是曾经在街上和周青吵过架的人。”他顿了一下,“也就是说,这个‘祝先生’,很有可能就是周青的‘前夫’。”   “等等。”猴子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   他坐在椅子上足足反映了半分钟,才抬头重新看向对面的男人,问道:“不对啊,之前我们都看过那位‘祝先生’的博客,他在里面写的故事,明明和周青才见过三面。”他有点纳闷,“难道故事都是假的?”   “这不好说。”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猴子若有所思,“可是这些就算咱们知道了也不过是人家的私事,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林昊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周青和‘祝先生’真的是夫妻关系,那当时那位先生重伤倒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开门,反而让他失血过多而死呢?”他分析道,“我看了当年的档案,周青的口供是,当时是半夜,客栈已经关门了,她在打瞌睡并没有听见门口的敲门声。”   林昊掰着手指头:“半夜,关门,打瞌睡。”他提示对面的人,“一个是一年前,一个是一年后。”   猴子目瞪口呆。   “不不不,你这个太扯了。”半晌,他反应过来,拼命摇头,“你这种只可能是万分之一的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们恐怕还要去亲自问问周青才知道。”林昊抿起唇,觉得真相已经距离自己不远,可能就在挡在眼前的两扇大门之后,一旦大门打开,真相就可能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他收拾了收拾东西,拍了拍猴子的肩膀:“你先回所里吧,等会儿我去找她一趟。”   “我和你一起去吧。”猴子想了想,“如果真的像你猜想的那样,那这个周老板就真是个心机深沉的人,那是她的地盘,万一你一个人应付不了我还能帮几把。”   林昊点头:“行,那咱们就一起,我在这儿等你。”      此刻两个人正站在派出所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猴子出去之后直奔派出所,结果在门口就碰见警车从眼前呼啸而过,后面的大象也脚步匆匆地走过他旁边,甚至都没看见他。   “哎哎哎!”他一伸手抓住大象的手臂把他扯了回来,“这出什么事儿了?”   对方严肃的表情让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和平里又出事儿了。”他看上去很着急的样子,“你跟我一辆车,咱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哦好!”说完他就跟在大象后面上了车。   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是不能接私人电话的,猴子给林昊发了个短信,就把手机匆匆关了机。   车子一路开着警笛疾驰到和平里。      路上猴子好几次想开口问,但看旁边几个人都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开口。   车子开不进胡同里面,车子一停稳几个人就冲了下来飞快地朝最里面跑去,猴子跟在后面跑着,眼看着一群人跑到傅六家的房子门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林昊一路狂奔跟在警车后面,此刻也追了上来。   两个人无声地交换了个眼神,一齐跟着朝里面走去。      大门是敞开的,以往守在门口的老周此刻不知去向,一进门,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傅六家的老宅一共分东中西三片,血腥味满院子都是,大象带着两个人走中间,猴子和林昊从东边上楼,剩下两个人走西边楼梯。   林昊脚下速度飞快,都跑到了猴子前面——他记得他们是在西厅吃饭,按照这样宅子的布局,西边吃饭,那房间应该是在东......   上到二楼刚转过弯去,就问道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再往前一看,冯树才正在他们眼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坐着,侧对他们,双手被绑在走廊的栏杆上,旁边站着一脸冷漠的老周。   林昊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到他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血味?”   老周还没开口说话,一边的冯树才看见他倒是很激动,看到救星的样子转头就想冲过来。但是他转过脸的瞬间,却把林昊和随后赶过来的其他警员吓了一跳。   此刻冯树才的脸上都是斑斑血迹,衣服上和领口也有,配上他涕泗横流的表情,恶心中带着恐怖。   “发生什么事了!”大象喊了一声。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冯树才朝着他们几个人嘶吼道,一边喊着还一边再不停挣扎,“我发誓,我没有想害她,没有!”   他的双手被绑住,但是双脚却在地上不停地砸来砸去,整个人也在半空中扭动着。   “快放开我!我什么也没做!”说完他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的这几个人是警察,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制服看了几秒,人莫名安静了下来。   冯树才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里面的那个人,她是个杀人犯!是她杀了人,是她!她想把杀人犯的罪名嫁祸给我!”   几个警员上前把冯树才的手从栏杆上结下来,但是却没有松开,几个人把他牢牢按在墙上。   “你哪里受伤了吗?”大象凑上前问。   冯树才哈哈大笑:“我受伤,我怎么可能受伤!”   这时候从刚才开始一直站在旁边没出声的老周突然跳起来,大掌狠狠地打向说话的人,其他人始料未及,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巨响,“啪”得一声,冯树才的话被打断。他的脸偏向另一边,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他的嘴角依然挂着鲜血。   老周一脸暴怒地冲上前:“你再说一句试试!混蛋!”剩下几个人忙上前把老周拉开,场面十分混乱。   “他身上没什么伤,出不了这么多血。”林昊说道。   大象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一齐把目光投向那件紧闭的房门。      林昊点点头,走上前,带上手套,伸手用力推了推门——门缓缓打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惊呆了。 ☆、周青死了   两分钟后,从省立医院开来的救护车停在胡同口,随车的护士和医生和公安局的法医一起到了现场,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那医生急了:“这么重的血腥味还不让我们进去,你们想干什么!”   猴子上前指指那边正在全副武装的法医:“法医都来了,实在不好意思,要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医生闻了闻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么味儿这么大,放血了?”   猴子摇摇头:“差不多吧。”他现在也没有心情说这个,距离他不足十米,站在房间里的林昊更是没有心情。   法医就站在门口,屋里的人此刻除了他,都在一片血泊之中。   房间正中的那个男人坐在地上,从刚才开始就没抬起头看过他们。饶是外面人如何争吵,他的眼中仿佛只有怀里那一个人。   “来不及了。”法医戴着口罩朝里面看了一眼,“从你们接到报警到现场已经过去五分钟,我刚才问了问外面那个男的,他说当时太混乱,不知道自己划到哪里,但是血瞬间就喷了自己满脸,应该是切到动脉了。”他大概估算了一下地上的血量,摇了摇头。   林昊也听到了这句话,但是他现在只想看看被鲜血浸透全身的那人的脸。   傅六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周青。   从林昊的角度,依稀可以看到毯子下面周青苍白的脸,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抱着他的男人此刻正在用毯子没被血沾上的一角,给她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他的手势一点也不轻柔,仿佛想要故意把怀中的人疼醒一般。   林昊怔在原地,双腿像被订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间客栈来是在七个月前。那时候所里组织他们对辖区的商户进行走访检查,他和猴子负责的就是周青客栈所在的和平里。   那天正好是劳动节放假,周青的客栈房间因为一位客人房间到时间后没及时离开而引起了后面订房的客人的不满。他们到的时候,周青正在和后来的那位客人吵架。   他还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雪纺长裙,长发扎成一个马尾束在脑后,妙语连珠一个脏字儿不带地把那个企图找事儿的客人骂的几乎无缝插嘴。那块黑布挂在她的手臂上一上一下的飞舞,要不是猴子告诉他,他真的看不出来眼前这个像是个大学生的小姑娘竟然已经经历了婚姻,甚至是丧偶。   这件事情最终以后来的那位客人一星差评含恨而走,之前的那位客人匆匆赶回表示愿意再多住三天为结局圆满落幕。   猴子骄傲的说,和平里从来没发生过什么闹到街道办的争吵事件,大部分都是周青出面调解的,林昊今天一见,这调解的效果果然名不虚传。   而周青这个时候看见了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过来就从头把他打量到尾。   “哟,这是哪来的小鲜肉,看上去身材不错嘛。”   这是周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他经常能在街上碰见她,每次她都出言调戏,害得他不得不板起脸跟她说话,久而久之见到她就习惯性的耷拉下嘴角。   现在面对已经了无生气的她,他强迫自己想要露出一个笑容,却不知怎么的不管如何努力,都笑不出来。   出于流程,大象还是上前两步,隔着那一地的鲜血,对坐在中央的那个男人说:“傅先生,可以让法医检查一下周小姐的......伤口吗?”   悲恸的气氛太过浓烈,他原本想说的“尸体”儿子也哽在喉咙里,将说未说,又咽了回去。   傅六没说话。   半晌,他站起来,将周青抱在怀里,往门口缓缓走去。   他的身上也满是鲜血,那些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外套,裤管,随着他向前走的脚步一步步地向下滴,原本干净的地板上也沾上了鲜红的脚印。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没有愤怒,甚至连悲伤都没有,大象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但是男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似的,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往外走。   “傅先生,这......”终于,站在门口的猴子鼓起勇气伸手把男人拦了下来,“傅先生,您不把周老板的尸体交给我们,我们没办法帮您告凶手。”   傅六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仿佛是一颗钉子扎进肉里,起初是刺痛,然后是剧烈的情感一片片蔓延,直到他的全身仿佛已经被绝望所笼罩。   老周此刻也已经是老泪纵横,他上前扶了傅六一把,却被他狠狠地推开。   “滚。”他声音沙哑而冰冷,“谁碰她,我杀了谁。”   说完,他竟然就从门口走了出去。   原本走廊里的冯树才看见此情此景早就吓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见傅六出来更是整个人都缩在墙角,双手抱着头。   可谁料傅六根本连看都没看他,直接抱着她顺着走廊朝前走。   左拐,再左拐。   鲜血滴滴答答,红色的脚印一个连着一个,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对面的楼上,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边的房间是?”过了一会儿,还是大象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过老周问道。   老周痛苦地蹲在地上:“那是先生的房间。”   剩下几个人都被刚才的所见所闻惊呆了。   谁也不知道,傅六竟然对周青有这么深的感情。不过也是,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在这座房子里里等了她三年呢?   猴子有些不忍心,问法医:“你确定她已经死了吗?”   法医回过神来,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大概估计了一下地上的血量,点点头:“这么大量的出血,应该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他打开工具箱,几个人用随身的工具对地上的血迹进行了监测,“都是人血,至于是不是周青的,还需要回去检测......”   “怎么可能不是她的,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老周听不下去了,愤怒地指着法医的鼻子,“我们先生是怎么控制着自己不杀了这个人的你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竟然还在怀疑着地上的血是谁的,你们有没有良心!”   老周也活了六十多年,从小就看着傅六长大,对他的感情就像是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他从来没见过傅六如此绝望过,绝望地就好像,她死了,他也会随她而去一样。   等等。   老周突然推开身边的人,边走边跑地朝对面的房间冲过去。   而站在房间里的林昊也突然反映了过来,也冲出房间。   “他可能要自杀!”   这下除了留下看着冯树才的警员,剩下的人全都从两边分散朝对面的房间涌去。而林昊仗着自己年轻跑得快冲到了老周的前面,跑到对面房间飞起就是一脚,大门“轰”地一声倒地。   他踩着门板往里面冲,直接奔向卫生间,又是一脚——浴池的帘子拉着,林昊刚想掀开,帘子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角。   “林警官。”傅六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仿佛失去灵魂的绝望,平淡的就如同往常一般,“我不会寻思,能让我和她单独待一阵子吗?”   林昊不上当,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寻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不能冒这个险。”   “冯树才还没死,我也不会死。”他指了指大理石面的洗漱台上放着的箱子,“如果林公子一定要呆在这儿,我也无所谓。只是能不能帮我从里面找出针线来,我想把她的伤口缝好。”他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眼里泛起一丝温柔,“她平时虽然泼辣,但却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我想让她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走。”   林昊闻言从箱子里面翻出针线,刚想走上前的时候,却被身后赶过来的法医按住手腕。   “用我的针线吧。”他递过黑色的线和专门用来缝合的针。   “谢谢。”傅六接过,重新把帘子拉上。   林昊转头看向身后的大象他们,说道:“我在这儿看着,你们去那边采证。”   “哦好。”猴子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转身跟着大象离开。   “还真巧了,我刚和林公子猜测周老板有问题,她就死了。”一边回现场,猴子一边自言自语嘀咕。   “什么有问题?”大象转身问。   “这里一年前不是死了个‘祝先生’吗,我和林公子推测,那个‘祝先生’其实就是周老板的前夫,而且说不定就是被周老板杀的。”他说道。   “不会吧,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儿呢?”大象将信将疑。。   “我们也只是猜,本来就是向来问问周老板,看看能不能找到破绽,没想到她先......”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还被拴在走廊上,刚才被傅六吓得没缓过神来的男人,眼里都带着埋怨和鄙夷。   “冲女人下这种狠手,你很厉害啊。”猴子上前,没忍住假装不小心绊倒,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事情的真相   几个警员立刻上去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现带回所里,等会儿回去审他。”   房间里面,鉴证已经开始开始采集证据,猴子他们几个只能站在外面往里看。别说他们这些年轻的,就算是老刑警都没怎么见过这样的阵势。   “挣扎打斗的痕迹很多,看来死者生前应该是和凶手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猴子转身看向站在一边的老周:“冯树才来找周老板干什么?”   老周摇摇头:“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一个小时之前吧,他主动找上门来,态度特别校长。我问他来找周老板什么事的时候,他还特别颐指气使的,说让我告诉她一声,说了她就会让他进去。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量,就进去问了周老板一声,周老板当时挺犹豫的,但我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冯树才已经自己闯进来了。”他说起来就忍不住连连叹气,“我不该让他进来的,我当时就应该出去拦住!唉......”   “那后来呢?”   “后来周老板就说,要单独和冯树才谈话,让我不用担心,我就出去了。”老周回想道,“不过临走的时候我确实听到冯树才特别猖狂的笑,还说什么‘我儿子有救了’什么的。”   大象看向门口的方向,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   现场留下两个警员,剩下的人带着老周和宅子里的摄像头一起先回了派出所——毕竟还有个精神快要崩溃的人先运了回去,先搞清发生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而另一边,林昊一直在卫生间门口等着。   里面的人进去半小时了。   应他的要求,傅六把浴池的帘子拉开一个角,以便外面的人能随时确定里面的人还活着。   浴帘里的男人动作很轻,他能听见水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几分钟后,帘子被人从里面拉开,男人抱着周青从里面出来。   林昊急忙走上前去——周青的尸体上被盖了一条干净的薄毯,薄毯下面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你给她化妆了?”他问。   傅六轻轻摩挲着怀中人脸上的皮肤,淡淡地开口:“嗯。但是没她自己画得好,乱七八糟的。”他喃喃自语,“她喜欢打扮自己,当然,她本身也漂亮。”   确实,眉毛歪了,腮红也过于红了。   但这样看过去就像她还活着一样——至于那苍白发灰的脸色,也不需要什么粉底再来增白了。   “你打算怎么办?”林昊问道,“总还是要验尸的。”   大概是听不得“尸”这个字,林昊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气场在一瞬间变得格外尖锐。   “还有那个必要吗?”他冷哼一声,“走廊和院子里都有摄像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我听到声音才跑过去,可是推开门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那尸检报告......”   “回头拿给你们。”他似乎不想再和他废话,绕过他直接就想出门,却被年轻的警察直接挡在门口拦下。   “这样不合规定。”林昊表情严肃。   “你身上连制服都没有,凭什么和我谈‘规定’?”傅六冰冷的目光扫过他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漠视:“对不起,我不信任你们。”   林昊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分局局长。   “他的事你不用管了。”局长直接说道,“等我回头亲自去找他,你现在还在停职期,好好待着别惹事。”说完就挂了电话。   得,他本来还想顺便问问局长能不能提前复职呢,现在估计也没戏了,听局长的口气可是比他心情还差。   林昊挂了电话,从走廊里往下看,看见傅六抱着周青缓缓走出门,忙连跑带跳的追了下去,可惜到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两个人上了车,车尾绝尘而去。   “林公子,你回去歇着吧?”留下看现场的两个警员善意的提醒他,“您还没复职呢。”   林昊对于“复职”这两个字也相当敏感,再加上他现在原本就心里堵得慌,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一人敲了他们后面两个人一下脑袋:“复什么职?就还剩三天,老子不能在这儿看看?”   剩下两个人也惹不起他,只能躲得远远的,还递给他手套和鞋套:“您慢慢看,仔细地看。”   另一边派出所门口,冯树才被不是那么客气轻柔地从车上退下来,连拉带拽地押进所里。   不同于刚才在走廊上受刺激了一样的状态,现在的冯树才就像被针扎了的气球,完全丧失了反抗之心,只是一味的跟着前面的警察听话地往前走。   “我和小刘去审。”大象在门口对猴子说,“你在办公室里催催鉴证那边的报告。”他皱着眉头,“反正这回认证物证都在,那边的报告应该很快就能出来,出来以后尽快拿给我。”   话刚说完,猴子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   “怎么了?”大象问。   “我来吧。”猴子的目光很坚定。   大象被他看得莫名有点心虚,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用狐疑地眼光看向他:“你平时不是这么积极的人啊,怎么了?”   “别怪我多嘴。”猴子目光多了几分高深莫测,“前一阵子你瞒着所有人去给冯树才通风报信的事我知道。”看对面人的脸色骤变,他紧绷的表情突然放松,笑着拍了拍对面人的肩膀,“放心,我不会说的。”   大象没说话。   “这件事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肯定也没想到,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现在这事儿的严重性你也知道。”他说道,“林公子之前的猜测现在看大概是正确的,不管冯越还是冯树才还是章有德都不是杀李小燕的凶手,说不定用不了三天就能复职,最好还是别再搞事。”   “那好,你审,我给你安排人记录。”   冯树才在审讯室坐立难安了几分钟,不过后来大概是想通了,要了杯水,就这么坐在那儿等了半个小时。   “冯树才。”   猴子和小刘走进来,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   “发生了什么你先自己交代吧。”他把本子“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人已经死了,人证物证都在,没什么可以辩白的,早点交代好了咱们都可以早收工。”   “今天下午......”冯树才刚开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小刘坐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还在停职期的林昊。林昊身上穿着从前的制服,手里拿着档案。   猴子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又和局长软磨硬泡去了,本来就没什么大错,早复职也是理所应当。   “你出去吧,这里我来。”林昊把还在愣神的小刘推了出去,自己坐在刚才小刘的位子上。   他看向冯树才——他穿着下午那件衣服,粉色条纹衬衫外面是蓝色毛衣,卡其色的外套已经被送去了鉴证那边,审讯室里没有空调和暖气,温度比较低,他抱着一杯温水,腿还在轻微的颤抖。   “送一件外套进来。”林昊对外面传话。   不一会儿外面送进来一件蓝色的厚外套,冯树才接过来穿上,衬得脸色更加蜡黄瘦削。   “别从今天下午,从你儿子被抓进去那天开始说。”   短短七天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但冯树才现在想起来这桩桩件件都是记忆犹新,他一步步走进别人的引诱中,最后那一刀也是亲手断送了那个策划者的生命和自己的下半辈子。   他的眼神像是苍老了二十岁,回忆往事的时候带着朦胧。   “那天,我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我儿子因为涉嫌谋杀被抓了......”   事情回到案发那天——   冯树才接到电话,风风火火感到派出所,刚进门十分钟就听到自己儿子撞墙的消息。他随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儿子怎么也不想见她,他在外面和值班警察聊了几分钟,就看见林昊带着周青和傅六来了医院。   他看着那个陌生的女人走到儿子面前和他说了几句话,儿子的情绪就比刚才缓和了不少,就对她多留了几分心。   后来他去了傅六家找她,希望能多知道一点当天晚上的事情,却在门口碰见了偷他轮胎的老章。在和他闲聊得过程中,冯树才得知他因为欠了周青一万块钱而发愁。   第二天,李莉莉被杀死在家中的之后,冯树才接到周青的电话,确实曾经来过一次和平里,也确实像李小燕的母亲说的那样,他找到章有德,提出如果他帮自己的儿子顶罪,他就给他偿还所有欠下的债务,另外还会再给他一笔钱。   章有德的精神早年间受过一些创伤,反应迟钝切有时无法控制自己,在量刑的时候法官可能会从轻发落。   “反正你已经杀了人,杀一个和杀两个的罪名是一样的。”冯树才当时就是用这句话说服刚杀了人,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的章有德的。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在周青的蛊惑下一心认为,自己的儿子就是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只是因为内心的愧疚和罪恶感太浓,而一直不敢承认。 ☆、那些尘封的往事      现在想来。   冯越自始至终都不承认自己是凶手,全都是因为自己这个父亲平时和他关系疏远的关系,当然,这里面也有周青时不时的推波助澜。   冯树才瘫在椅子上,想起刚才那一瞬间鲜血飞溅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依然浑身战栗双腿发软。   “行了,把他先带下去关着。”林昊拿着本子出来走到监控室,几个人重新坐在屏幕前看审讯过程的回放。   手边放着的是李小燕案子的所有资料。   现在周青死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冯树才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案子,还得从头再看一遍。   “周老板不可能是凶手吧。”猴子眉头紧皱,“当天晚上她可是在收银台里趴着睡觉来着,这些监控摄像头都拍下来了啊。”他想了想当时的情形,“李小燕是在二楼被杀的,周老板要想上楼,怎么也要走楼梯吧。”   “不,也可以不走楼梯。”林昊若有所思,“你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分析章有德进房间的方法的吗?”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拍桌子站起来,“那张客栈的平面图呢?”   “我去拿!”猴子一溜烟儿跑进办公室,从柜子的第二层抽出那张图纸,快步跑回递给林昊。   林昊展开一看,恍然大悟。   再次来到周青的客栈,一切都已经和之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小小的客栈再也没有了率真随性的老板娘,他们到的时候,小崔正坐在院子里默默流泪——早上周青打发她去买年货,说他们几个人可要好好聚在一起最后过个吉祥年,等下次再见又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现在真的,就算是猴年马月也见不到了。   小崔买的年货还一直堆在院子里,她想起今天回来的时候偌大的傅宅就她一个人的哭喊声在回响,老周坐在她身边不住地叹气,她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张开嘴眼泪就顺着脸颊流进心里,甚至连喘几口气都觉得困难。   七年了,周青一直拿她当亲妹妹。   就算客栈生意再差,每个月倒贴钱也会给她发足工资;有客人态度轻佻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替她解围;过年过节还会拍着她的肩膀说,大公司发什么她们就发生么,于是每年她回家的时候手里都是油米面各种年货。   怎么才短短一上午,好好的一个人就没了呢?   她想飞奔去警察局,却被老周拦下,被告知周青的尸体已经被傅六带走,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在这个胡同里住了三年的男人,可能会比她的心还要痛苦一万倍。   她浑浑噩噩地走到客栈,打开门,坐在院子里。   她感觉周青就在她身边,在空气中,在井水中,在地上散落着的枯枝上站着看着她。   “小崔。”   林昊站在他身边,张了张嘴,心中原本压下去的情绪在看到她的瞬间突然又全部翻涌上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扯住,捏一下又松开,然后再重重地扯出来再塞回去。   “我们想......”   小崔泪眼汪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林昊看她似乎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抿抿唇,还是把自己来的目的和盘托出:“我们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人都死了,随便吧。”   自古相处久了的人性子都是相像的,周青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小崔原本是内向,但这些年跟着周青,也早已经脱离了从前的腼腆,每日两个人都笑呵呵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林昊认识周青一年,也认识了小崔一年,从来没见她如此情状,仿佛周青死了,她的魂也没了似的,连说话都没了热气儿。   任务在身,他只能朝她点点头,带着身后的队员几个人走进客栈的大堂——一进门,正对着他的就是那个收银台。   他一抬眼,看见一个身量修长的女人坐在那里正看着他,明眸皓齿,眼神还是如往常一般随意且带着几分调情。   “林公子?”   下属推了他一把,林昊眼前的人瞬间消失。   他揉揉眼睛,看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是一时恍惚出现了幻觉。   那种排山倒海的寂寞感又扑面而来。   “没事吧?”下属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所有人都知道周青以前很喜欢调戏林昊,林昊虽然很反感但也无可奈何,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队里其他成员们开玩笑和打趣的梗。   林昊定了定神,攥紧手中的图纸:“没事。”他打开图纸,走进收银台——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进来查看过,这也是他们当时的一个疏漏。   收银台的两侧是两块可以活动的木板,木板打开后人从这里进出,前面是一个高约一米,长一米五的台子,上面原本放着两台电脑,现在已经通通被拆下。听邻居说,周青早在一周前就已经把这里的地址挂在了网上进行出租,也有卖了这儿的打算,他们来之前上网查了查,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把出租的标识撤了下来。   收银台的左侧是厨房,厨房连着仓库,而仓库后面就是那扇当时说可以通到外面的小门。   林昊当时并没有把周青作为嫌疑人看待,因此竟然没有发现,借助收银台木板的遮挡,里面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厨房,再从厨房打开小门爬上二楼。   这应该就是周青把左厅的摄像头对准窗户方向的愿意。而另一个厅里的摄像头只能拍到收银台的正面。他们在监控视频中看到的那个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周青,大概只是她放在那里的一件厚外套。   一切就如同冯树才所说,真正从窗户里爬进去杀人的,是周青。   可是周青为什么要杀李小燕呢?   据他所知李小燕的家庭已经属于贫困,母亲每个月卖地瓜也赚不了多少钱,而周青的客栈虽然生意一般,但每个月收支也能基本平衡。   为了钱一定是不可能。   她既不是杀人成瘾的连环杀手,那又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地去杀一个仅仅是偶然间来投栈的小姑娘?   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他没想到的联系呢?   林昊站在二楼李小燕当天晚上住的房间门口,感觉所有的事情中间都隐隐有一条线在牵引着,这条线的结尾已经用周青的生命画上了句号,那开端的那一头,恐怕最远要追溯到一年前,甚至更久。   林昊下了楼,小崔还在院子里坐着。   他让下属先回去把今天的所见打报告,自己则是想了想,抬起脚走到她身边,坐下。   “小崔,你跟了周青几年?”他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用平时那种审问的语气。   小崔眼神恍惚,听到他的问题总算神色缓和了一些,嘴角轻轻勾起:“七年了。”她说,“我当年没念高中,初中毕业就出来找工作......别用那种眼神,我自愿的。我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别浪费那份钱。”想起当年的事,仿佛还是这几个月发生的,“因为我年纪小,好多地方都不要我,我妈反复告诉我,找工作时间长不要紧,关键是要找一份正经的活。后来我找到老板娘这儿。她当时也还在上学,寒假回来帮她爸妈看店,是她做主把我留在这儿的。”   “想想当时胆子也挺大的,她让我给别人说我十八,可是我个子小又瘦,本来看上去就连十六都不到。那个时候一看见有穿着制服的人从外面经过,我就赶紧跑到里面躲起来。老板娘还笑话了我很多次,告诉我要想出来工作就要先磨练自己的脸皮,只要心里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就是什么人。”   小崔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原本已经控制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滴了下来。   “其实老板娘的命挺不好的。她大学毕业那年,父母就都去世了,那时候整个客栈除了她就只有我和做饭的老徐,那段时间真的特别难熬。”   林昊递了纸巾给她,听得认真。   “她本来大学毕业也没去找工作,就一点点的学着怎么开客栈。原来老板娘的母亲是会计,店里的记账报税都是她在管,可是老板娘刚接手的时候一点基础都没有,我们又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去请别的会计,老板娘就自己从网上学,周末就去培训班蹭课听。”她突然意识到,这仿佛眨眼而过的七年之间,那些记忆看似忘却,实际上却都埋在心底的深处。   “后来老徐走了,老板娘就自己学做饭。”她笑了笑,“不过好在这些都过去了,后来老板娘结了婚,那个男人有点钱,老板娘才能真正轻松一点,客栈的生意才慢慢恢复。”   “她......什么时候结的婚?”   “大概五年前吧。”提起那段婚姻,小崔是唯一一个陪着周青经历过这些的人,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恨得牙痒痒,“那个男人是个伪君子,大骗子,混蛋。” ☆、还继续在这儿住      林昊顿了一下:“关于那个男人......能给我说说吗?”   “咦,你不知道吗?”小崔有几分诧异,随即撇了撇嘴,“我还以为那个男人真的有名到人尽皆知了呢。”   林昊张了张嘴:“我只知道他姓祝。”   小崔点头:“那就对了,我也只知道他姓祝。”   关于祝先生的事情,最早也就要追溯到五年前了。   “大概是老板娘的父母去世半年左右的时候吧。”她回忆道,“刚才不是说,那个时候我们过得很艰难吗,客栈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客人,我和老板娘也不能在家闲着,就从网上买了一些材料做小手工,然后成品再挂到网上去卖。不过都是一些小耳钉小手链什么的。那时候有个大主顾,一次就把我们所有存货都订了,而且地址也是平城的,老板娘就和人家商量好,直接送上门。”   “后来老板娘就经常去给这个客人送货,久而久之两个人就熟了。有一次这个客人正好路过附近,就自己来拿货,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老主顾是个男的,他买的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奖励他教的那些小孩子。”小崔叹了口气,“我和老板娘过得兵荒马乱,都没谈过恋爱,哪能看出人的正面背面呢?看到他对小孩子有爱心,人又讲礼貌,就觉得他是个好男人。”   “周青知道他的名字吗?”一个男人竟然能神秘至此,林昊也觉得很好奇。   小崔眼中有些迷茫:“老板娘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听说这个祝先生一年前好像去世了?”林昊又问道。   “大概是人坏有天收吧。”她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他自己不知道在外面作什么死把命造没了,没了也挺好,这样老板娘可轻松多了。”   “可是我看那个‘祝先生’的博客,上面从来没写过自己已婚,而且还说和你们老板娘有过两次‘救命之恩’呢?”林昊问。   “那个啊,那个是......”小崔突然顿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急忙摇了摇头,“不行,我答应过老板娘不对别人讲起这件事的。”她看向林昊,抱歉的扯了扯嘴角,“老板娘不在了,我能留住的她的东西也不多了,唯独答应她的几件事情还想继续守约。”   林昊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   “对了,你们今天来是干什么?”小崔抹抹眼角的泪珠,打起精神问道,“不是应该去傅宅吗?”   “就是......随便看看。”他顿了一下,看向对面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改了主意。   “不。”他突然说道,“其实我们是怀疑,之前在客栈里杀害李小燕的人不是章有德,而是周青,所以我们想来再......”   “你们疯了吧!”小崔像是被炮仗点燃了一样瞬间从原地跳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老板娘杀人?”   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起手指着门口,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老板娘刚走,你们竟然还怀疑她是凶手?滚出去,快滚出去!”眼眶瞬间又红了。   周青虽然脾气不好,人也懒散,但在她心中就是一个温暖善良的姐姐,七年的时间早让两个人成了亲人,她怎么能允许有人在自己亲人死了以后还编排这种罪名来污蔑她?   “不只是李小燕的死。”林昊深吸一口气,干脆一次全说完,“我们还怀疑一年前那位‘祝先生’的死也和她有关。”   在小崔呆滞的表情中,他抿唇:“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和我们会派出所录个口供。”   小崔跟在林昊身后出了客栈。   一转过弯去,就看见站在胡同口的孙云霞和张医生。   看见小崔出来,孙云霞忙三步两步走上前,一把捏住小崔的手臂:“听说周老板出事了,是真的吗?”   小崔垂首,点了点头。   “这,这......”道听途说的消息得到证实,孙云霞心里一时也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心情,五味杂陈的,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您先回去吧。”小崔强颜欢笑,“我现在先跟林公子去派出所一趟,等回来以后再去找您。”自家老板娘生前除了她和傅六,街坊间处的最好的应该就数眼前这个中年女人了,她现在心里也是乱的很,否则她们两个可能还有点共同话题可以聊聊。   孙云霞这才注意到等在一边的林昊,脸色一变,又看向不远处等着她的张医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昊当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开口对她说道:“这次的事儿你们别以讹传讹,等着吧,明天还得上你那儿问你话去。”说完他补充道,“我们的口供都是保密的,放心。”   知道自己和冯树才的关系悬在一线,她心中是万万不想因为这件事儿断送了自己好不容易快要拥有的幸福。   听说周青死了这件事的时候,孙云霞正在家里,张医生连跑带走地进来告诉了她,她听后的第一反应,竟然就是松了一口气。   周青死了,冯树才杀了人,大概也会关个几十年,对于她来说,简直像是天上砸下来的金馅饼,心里一块巨石也落了地。   和张医生回去的路上,男人还步履匆匆的往店里赶,说是上个月进的货今天晚上有人来提,要是错过了以后关了店就要全浪费了,却被身边的女人伸手拽住。   “不用急了。”她站在原地看着他,“我想好了,咱们不走了,就还在这儿住着吧。”   这边派出所里,猴子正在和大象坐在一块儿头碰头说话呢,外面突然有人进来了。   耳语一番,两个人皱着眉头走出去,果然看见冯树才的老婆正坐在接待室里,一边的警员给她倒了水,她也没喝,整个人也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   “冯夫人?”大象走过去,那女人回过神来,起身和大象握了握手。   “我姓向。”他招呼她坐下,问道,“您来这儿是......”   “我想保释我先生出来。”冯夫人腰板挺得很直,说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强硬。   “您先喝口水。”大象朝猴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不过人虽然出去了,但是门却大敞着,大象看了也没办法,只能压低了说话声音,“这可不行,杀人犯保释,我们这儿没这个规矩,法律也不允许。”   “我先生不可能杀人。”她笃定地说。   大象叹了口气:“冯校长的为人我们平时也看在眼里,确实,要这事儿是传言我们也不相信。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连冯校长自己也承认了就是他动的刀子,人我们刚审完,证据齐全,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冯夫人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焦急:“那就一点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真的没有。”大象也有点无奈。   他真不该作死想去搭冯树才这根线,原本还想借着林昊停职这个机会立个功,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走马上任,林昊到时候就算是复职也只不过干回他从前的副手。可谁知道现在林昊提前复职了,冯树才也坐实了杀人犯的名头,他再不济也知道现在整个所里的走向,他必须选择站在林昊这边。   “要我说,您还是别走派出所这条路了。”他劝到,“冯校长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关系网比我们这些小警察密着呢,您还是想想办法,走走别的路子,给他找个好律师,把这个官司重新摸透了,指不定还能少判几年。”   冯夫人闻言顿了一下,然后突然站起身。   “算了,你说得对,我去找别人。”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过身问,“那我现在能见老冯吗?”   大象心思一动:“这......”   刚想点头,就看见林昊带着小崔风风火火地拐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员。大象接着改了口:“当然不行,这也不符合规定。”   冯夫人点头:“那好吧,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我们这些家属做的您经常通知着点儿吧。”说完就低着头离开了看守所。   林昊和冯夫人擦了个身,指着她问:“这谁啊?”   “冯树才的老婆。”大象凑上来跟着他,“还想保释呢,被我拒了。”   “嗯。”林昊点了点头,指指小崔,“这是客栈的小崔,我带回来问几句话,你们几个安排安排,把手上的事儿干完了以后,闲着的就去和平里周围做个调研,打听一下一年前那位‘祝先生’的事儿。”   “杀了人还想保释,呸!”小崔一脸怒气,“杀人就该偿命!”   “这是看守所,小声点儿说话。”大象瞥了一眼小崔,“看不出来,你和周老板关系这么好啊?”   “周老板是我亲姐,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投诉你!”小崔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   “得得得。”关机时刻大象听不得“投诉”这两个字,索性耸耸肩,“我还是传令去吧,林公子您慢慢审。”说完就走了出去。   “进来吧。”林昊转身打开门,身后带着一个警员和小崔一起走进审讯室。 ☆、他要走了,她不走了      毕竟在周青身边呆了七年,小崔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在被林昊“人都死了,你还瞒着有什么用”的话说服之后,小崔可以说是知无不言了。只是林昊想问的祝先生的死因,小崔却一直一头雾水的样子,看上去是真的对那件事毫不知情。   “不过那个‘祝先生’编故事的本事倒真不错。”问话的最后,林昊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他的博客我也看过,故事编得那叫一个身临其境。”感觉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对故事女主角强烈的倾慕之情。   “什么他编的啊。”小崔摆摆手,“那些事儿都是真的!”   “真的?”林昊这就纳闷了,“可他们俩明明是两口子......”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些都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发生的。”   “不是。”年轻女孩摇头,“现在就不满您了,其实那些事儿确实发生过,只不过不是他们俩之间。”她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是老板娘和傅先生之间发生的事情。”   林昊是在平城周边的一座山上找到傅六的。   老周把他带到山底下就走了,害得他找了一个小时才在一个僻静的山头上看见他,也幸亏他听说他会在上面呆到太阳落山,否则也非得扑个空不可。   他出了一层薄汗,上到风口被冷风一吹,浑身透心凉。   傅六穿得很单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对面的层层白雾发呆——不看不知道,林昊似乎现在才注意到,他一直穿得不多,手边放着围巾,也不戴。   他从后面绕到他身边,刚想开口,视线落在他手中抱着的小盒子上,目光一滞。   “你最喜欢的林公子来了。”傅六的声音听上去单薄又虚弱。他把手中的盒子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围巾上,眼神停留在盒面,眷恋而缠绵,“打个招呼吧。”   换做别人,早就被他这神神道道的模样吓走了。   但林昊却觉得心底泛起无限的悲凉。   他看向盒子,伸手轻轻戳了戳上面的红色宝石,觉得这就像生前的周青一样充满热情且棱角分明。   再见,周老板。   他在心里这么说。   “验尸报告明天我找人送到你那儿去,市局开的,有你们局长的盖章,没问题。”傅六的视线投向前方,淡淡地说道。   “我今天没穿制服。”林昊双手插在口袋里,扯扯嘴角,“想和你聊聊。”他看向身边的男人,发觉这好像是第一次自己和他这么面对面平心静气的聊天。   男人比昨天看见的时候憔悴了不少。   他的眼底满是疲惫,后背也微微躬起,嘴唇已经快要干到起皮,下巴上也有了唏嘘的胡茬。   “你和那个‘祝先生’挺像的。”他说道。   “我和他?”傅六鼻腔里“嗤”了一声,“你在开玩笑吧。”   林昊失笑:“我的意思是,你俩都挺神秘的。”   傅六不说话。   两个不是很熟悉的男人坐在一起,有时候确实是没什么话好说的,林昊此行就是想问验尸报告的事,既然问到了,他似乎就没有理由继续呆下去。   “还有一件事。”林昊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周青是杀死祝先生和李小燕的凶手这件事,你知道吗?”   “小崔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了。”   他看上去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林昊也调查过,去年祝先生死的那天晚上傅六根本不在平城,而李小燕死的那天晚上他也没在和平里住。   “就这件事吗?”傅六斜着眼看他。   林昊“嗯”了一声:“关于事后的赔偿问题,李小燕的母亲可能还会找你。还有冯树才那边的起诉的一系列相关材料,还得你来替她张罗。”   傅六点点头:“我的律师会去处理的。”   如此,是真的没什么话说了。   “有什么打算吗?”林昊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傅六微微垂首:“我要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你们有事可以去找老周,他会一直在平城。”他把盒子重新抱回怀里,指尖轻柔地摩挲这表面,“她是个傻孩子,命也不好,上半辈子被责任压得喘不过气儿来,也没能有机会好好出去转转。我打算带她去世界各地玩玩,也算满足她的愿望。”   “也好。”林昊叹了口气,再也没回头,转身下了山。   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看守所,猴子迎上来。   “林公子,市局那边把周老板的报告送过来了,就放在你桌上。”他说完就往里走,刚走到门口就一拍脑袋,“对了,我忘了给你说了,正好鉴证的报告也出来了,我就给您搁一块儿了,到时候您也好对比着看看。”   林昊脚下动作突然一顿,转过身来看他,眼神狐疑。   “不对啊,你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好?”他围着他转了一圈,眉头深深皱起。   “嗨!”猴子摆摆手,“啥事儿没有,就是咱们过年发东西的车快过来了,我就在这儿等着看看今年发什么好东西呢。”   “能发什么?”林昊扯扯嘴角,“不就和去年前年大前年一样,油米鱼呗。”   正说着,一辆面包车从前门开过。   “来了来了。”猴子拉着林昊小跑到后门,果然看到孙云霞正从车上下来。   “怎么是您啊?”林昊愣了一下。   孙云霞搓搓手:“我们超市也租车,这是正好那天碰到侯警官说起需要两辆车把你们东西拉回来,我就自告奋勇了。”说完她打开后备箱,“来来来,快把你们的东西搬下来。”   几个年轻的警员立刻走上前,大箱小箱的往下搬。   “孙姐,之前不是听说你和张医生要回老家去了吗?前一阵儿快递都不收了,怎么,这几天又开始忙活上了?”猴子好奇地问。   孙云霞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道:“不走了不走了,我们俩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在平城好,毕竟是大城市,孩子在这儿上学周围的同学素质也高。”   林昊在旁边不动声色地听着,突然转身走进楼里。   派出所男人多,一会儿就搬完了。   猴子拍拍手,正在清点箱子的数量,就被林昊抓着肩膀薅到一边,低头耳语几句。   “提审章有德?”猴子皱起眉头,“为什么啊,他那事儿不是已经定了吗?”虽然李小燕不是他杀的,但李莉莉可是真的死在他刀下,这个曾经在他杀了李莉莉之后才上门找到他的冯树才也可以作证。   “我总觉得有点儿什么地方不对劲,还得再问问他。”说完林昊拍拍猴子的肩膀,“反正我有事儿想问他,你跟我去看守所一趟。”   两个人驱车赶到看守所,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看守所的人接倒林昊的电话,已经把章有德带到了审讯室。   林昊和猴子进去一看,先吓了一跳——原来的章有德弯腰驼背,整个人看上去猥琐又阴森,没想到现在换了身衣服剃了个头,倒比以前干净利索了不少。再加上坐着也看不出驼背,两个人第一眼都差点没认出他来。   “章有德。”   林昊和猴子对视一眼,坐下。   “林公子。”他抬头看了他们俩一眼,说,“是不是要给我判罪了?”   “不用着急,你的事儿过完年再说。”林昊翻开本子,“今天过来是想问问你别的事儿。”   “别的?”他一愣,整个人泄了气儿似的,“我就知道瞒不住。”   对面两人还没问,没想到他自己先自顾自地说起来了。   “我们家全靠我媳妇儿挣钱,我虽然是在外面跑车,但手上一分钱都没有,每次上工人家喝酒,我就只能喝点儿白开水,跟我一块儿等活儿的人都笑话我,说男人手上怎么能没点儿钱,所以我就琢磨着,怎么能弄点儿钱。”   林昊和猴子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哪一出,但也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这不周老板她,她堂厅里放着这么多器件儿,我就想趁着晚上去偷点儿卖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本来就想拿那么几件小金器,可是谁能想到窗户也砸了,东西也偷了,出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假的。”他叹了口气。   “哦——”   猴子这才恍然大悟:“为了钱偷人家东西,后来又为了钱杀了自己老婆,你倒是‘生财有道’啊。”   “闹了半天,原来砸了窗户偷东西的那个小偷是你啊。”   章有德叹了口气:“反正都这样了,我也不怕别人知道,再加个罪名也无所谓。”他末了加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钱还给周老板了。”   “可惜了,你没这机会了。”猴子说道。   “什,什么?”章有德吓得一哆嗦,“你,你的意思是......”他一个四十多的大男人说哭就哭,眼泪突然哗哗往下流,“不是说我判不了死刑吗!”他一边哭还一边跺脚,“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啊!” ☆、谁也没开门      哭天抢地的声音隔着一点儿隔音效果都没有的玻璃传遍整个房间,狱警频频朝这边头来警惕的目光。   “你嗷嚎什么!”猴子哭笑不得:“谁让你死了?”   章有德又是一哆嗦:“不是刚才你说的吗?说我以后没这机会了!”   “我的意思是。”猴子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压低了声音,“我的意思是,周老板已经死了,你的钱想还也没人跟你要了。”他顿了一下,“不过现在傅先生已经找好了律师,他计较不计较你那点小钱我就不知道了。”   章有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半天没说话。   林昊和猴子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紧紧盯着对面的人。   “周老板死了?”他第一反应是猛地摇头,“你们在骗我,周老板怎么可能死?”   “她确实已经死了。”林昊平静地说道,忽略了心里那点针扎似的刺痛。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隔着玻璃板,两个人看见章有德的嘴唇在哆哆嗦嗦地蠕动,刚开始以为他是在发抖,后来才意识到他是在喃喃自语。   两人立刻打了个手势叫了个狱警过来,请他帮忙听一下章有德在说什么。   狱警从另一边进入审讯室,俯下身凑到章有德的嘴边听了几秒钟,抬起头来对对面的人说:“他在重复,‘天理循环,因果报应,都是报应’。”   章有德一听,立刻闭上嘴不再开口。   “章有德,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昊有种预感,这将是他们寻找到的一个全新的突破口,“什么叫‘因果报应’?周青做了什么,才会有报应?”   “她!她......”章有德刚想说,又顿了一下,猛地摇头。   猴子看了旁边的人一眼,然后说:“放心,周老板已经死了,没人能对你怎么样。”他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她威胁你,告诉你不能把那件事说出来?”   章有德缩了缩脖子:“她说,我要是说出来,就把我媳妇在外面的事告诉所有人......还要报警,说我经常偷她东西,让我一辈子坐牢,连儿子都再见不上一面......”他说起这话的时候,眼中还有害怕。   “你只管说。”林昊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不是和一位姓‘祝’的先生有关?”   听到“祝先生”的名号,章有德原本恐惧的脸突然变得阴沉,原本浑浊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狠戾。   林昊和猴子对这种变化感到非常奇怪。   “祝先生他......”   “不准说这个男人!”他愤怒地几乎原地跳起,“那小子竟然敢搞我老婆!”   看着他猩红的眼神,猴子很想提醒他差不多每天平均都有一个人搞过他老婆,但是这话现在说出来除了刺激对面这个中年男人以外百害而无一利。   真是奇怪,明明老婆开足疗店,做的也不是正经生意,他自己也知道还每次有客人上门的时候主动到胡同口的小房间避着,但却不能忍受老婆有个出轨对象。   看来真是不管从事什么职业的人都有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的双重标准?   “你的意思是,祝先生和李莉莉一直保持着地下情的关系吗?”   “是那个男人来勾搭我老婆的!”章有德似乎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些年他在心底攒了多少怨气,现在脸上的表情就有多狰狞,语气就有多么厌恶至极,“那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一年也不回来几回,每次都背着我和我老婆搞在一起!”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有一次被我和周老板撞见了,那个小白脸还大言不惭,说他是付过钱的!还说这是为了什么‘艺术献身’?这话他妈哄傻子呢!”   林昊一愣:“你刚才是说,周青也知道她老......她前夫和李莉莉的关系?”   “他们俩为这事儿吵了好几天呐!”章有德一拍大腿,“要不是后来那小子死了,我非得打死他!”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哎?嘿嘿,现在好了,奸夫和□□都死了,周老板也死了,我也快死了!”他咧开嘴,笑得人毛骨悚然,“回头在地底下碰见,保不准还是邻居。”   林昊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厌恶。   但是想问的问题还没问完。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那你知不知道祝先生是怎么死的?”   “被打死的呗!”他看上去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整个人坐在那儿,手脚都在比划一些不明图案,眼神游移不定,“就在大门口趴着,但是谁也不愿给他开门,哈哈!”   那个晚上他在家,李莉莉在里屋坐着,耳边传来的是重重的敲门声,李莉莉好几次控制不住走到门边,但都被他强行拽了回去。   “谁家大门?”   “周老板家的呗。”他突然眼睛一亮,“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那个孙家的小媳妇儿也在她屋里,她俩都在,但是——”他又是咧开嘴,露出两排稀松的黄牙,“谁也没开门!”   孙云霞正在哼着歌织毛衣。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她娘家人今年都要来平城过年,儿子的学校也早放了假,让张医生带着不知道上哪玩儿去了,她留在这儿看店,顺便把手头这间毛衣织完。   这毛衣的花样,还是去年在周青那儿两个人一块儿学的,现在只剩她自己了,这花样就是和平里的独一份,等织好了,大红色的软线套在儿子身上,多红火,多有过年的气氛!   她觉得这是她活了这三十多年最舒坦的几天。   周青死了,冯树才也进去了,不会有人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会有人再打扰她未来的生活。平城这里还是不能长住,但那也不急于这几天,等过完年之后,她就和张医生两个人在老家好好找个好地段,置块地,盖个小房。昨天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还听说自己小姑都四十多了,还生了个闺女,说不定到时候两个人努力一把,能再要个孩子......   孙云霞这儿正美滋滋地想着,也没注意两个人走进店里。   “老板娘。”那人也不往后面走,就站在收银台前。   孙云霞抬头看了一眼,是两个陌生男人。   “要什么?”   她低下头的瞬间,眼前出现两张□□。   “大象,孙云霞我们带回来了,放哪儿啊?”两个警察把车停门口,其中一个先下来,走进办公室问道。   大象正看文件呢,听到这话一愣:“孙云霞?你们带她干什么?”   那带人的警察也是一脸懵逼:“林公子让我们带回来的啊,你们没沟通好啊。”   大象皱了皱眉头,摆摆手:“先带接待室里坐一会儿吧,我问问。”   人出去以后,他打电话给林昊。   “林公子,您让人把孙云霞带回来的?”   林昊正和猴子上午出去跟另一个案子,现在正在在回派出所的路上,接到大象的电话,嘱咐道:“你把她看好了,回头我有事儿问她。”   说完就挂了电话。   得,刚复制,就又摆上队长架子了。   大象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转身刚想和外面的人吩咐,转念一想,掏出手机,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喂,冯夫人吗,我姓向。对对对,就是之前那个向警官。有件事我想您可能还不知道......”   挂了电话,大象走到外面,对着刚才把孙云霞带回来的那两个警员嘱咐道:“你们先把孙女士带到接待室坐着,等林公子回来再说。”说完他又嘱咐了一句,“我要休息半个小时,估计半个小时以后林公子也快回来了,没什么急事儿别打扰我啊。”   说完就转身回了办公室,还在里面反锁了门。   说是半个小时,林昊回来的时候都快下午两点了。   车还没停稳,窗户就被人在外面敲了两下。   他摇下窗户一看,大象一脸火急火燎的样子。   “林公子,你怎么才回来?”他靠在车头,“不是说好半个小时吗?”   “堵车。”林昊拉了手刹锁了车从里面下来,和大象两个人并排着往里走,“怎么了,又有案子?”   “不是。”他站在原地跺了跺脚,“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从头说。”林昊也停了下来,就站在那儿等着他开口。   大象点点头:“那我就从头说。一个小时之前你不是打电话回来让我先把那孙云霞安顿在接待室吗,我就让人把她带过去了。”   “那好,我现在过去找她问点事儿......”林昊刚准备转身,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   “你现在在接待室可找不着她。”大象随手指指门口,“您得上医院。”   “医院?”林昊拧着眉头,“怎么回事?”   大象叹了口气:“我昨天不是值了个夜班吗,中间就在睡午觉,也怪我,就直接锁了门了,外面的人敲门可能没喊醒我。”他看对面的男人似乎要发火的样子,急忙把关键地方讲了处来,“冯树才他夫人来这儿了,他们看叫不醒我,就把人也领接待室了,结果两人就碰上面了。冯夫人见了孙云霞刚开始还挺和气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着,接待室的警员一走,她就拿开水把人家给烫了。现在人已经送医院了,冯夫人在后面关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预告一下,周老板快要出场了,大概...... ☆、如梦初醒      孙云霞手臂上的烫伤真是触目惊心。   就连从来没红过脸的张医生看见此情此景,都忍不住双拳紧攥嘴角下耷,感觉下一秒就要把冯夫人拽过来分分钟跟她拼命。   “没事没事。”孙云霞忙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把张医生拉回来。   两个人坐在急诊的大厅里,周围全都是人走来走去,对面坐着的小孩不想打针,一直在哭,哭得孙云霞也是心烦意乱。   “你说你也是,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是在派出所里都能让人弄成这样。”男人坐在她旁边心疼地捧着她的手臂,一边说话还一边白了站在旁边的警员一眼。   “别说这个了,小海呢?”孙云霞担心自己的儿子。   “我给他说你是去进货了,晚点回家。”他问,“你今天上派出所干什么去了?”   孙云霞勉强扯出个笑容:“他们还想问问周老板的事儿。”她掀起纱布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吓得向后一缩——刚才包扎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敢看。   “这次真的是对不起您了。”   两人抬头,见是气还没喘匀的林昊,急忙双双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你们坐。”林昊按着两个人的手臂,他也坐在了孙云霞的身边,“都怪我今天路上堵车,耽误了会儿时间。”   “那个女的她现在......”张医生皱着眉头问。   “您放心。”林昊回答道,“这事儿发生在派出所里,也有我们的责任,回头我打分报告给上头,看怎么协调解决这事儿。医药费什么的也都由我们先出着,放心回去休息吧。”   张医生眉头皱的更紧了:“小林,我们也不是贪这点儿医药费,就是这人被烫了,这伤人的人也不能一直没有个说法不是?至少得当面道个歉吧!”   孙云霞一听,急忙摆了摆手:“不用了。”她放缓了语速,说道,“我理解冯夫人,她最近因为冯先生的事情可能是心情着急了点儿,人遇到事儿哪有不着急上火的呢?再说她也是不小心,咱们再穷追着,搞得好像很小心眼儿似的。”   林昊深深地望了说话的人一眼,半晌,点了点头:“既然大姐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事儿就好解决了,等我回去再跟冯夫人沟通沟通,看怎么办吧。”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大厅里来往的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的车在外面,送你们回去?”   张医生也点点头:“那我先去把药取了,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吧。”说完就拿着刚才医生开的单子朝取药的地方走去。   “谢谢您。”孙云霞笑的勉强。   虽然现在张医生还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和冯夫人之间的冲突事发突然,她的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林昊盯着她:“现在您能告诉我,当时办公室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来之前他已经看过了办公室的监控,只是监控中没有声音,不能判断两人是否在发生争执之前有过交谈。   另一边,张医生拿着单子在取药的窗口排着队。   省立医院的人每天都很多,从全国各地来的都有,大部分人大老远赶过来就是为了看病,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排队的时候都提着编织袋子和行李箱。   “哎?张医生你在这儿呢!”   张医生转头。   “小陈啊。”他有点纳闷,“你怎么在这儿呢?”小陈是他诊所的护士,今天晚上因为孙云霞的事他提前关了诊所,也算是给小姑娘放了个假。   小陈的脸上满是愁容。   “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他看她出现在医院里,不由得问道,“是不是家里人......我在这儿还有几个同学,你有事儿就说,我能帮一定会帮。”   “哎呀不是。”小陈跺了跺脚,“不是我的事,是您的事儿!”她刚想开口,就看到了陈医生手上的单子,上面是孙云霞的名字。   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张医生拉出了队伍。   “你干什么!”张医生有点生气,“我在这儿都排了半天了!”   “您先听我说。”她把男人拉到柱子后面,直言道,“您知道那个冯树才的老婆为什么要用开始烫孙姐吗?”   “嗯?”张医生纳闷,“合着这事儿怎么你们都知道了?”他没记得自己跟小陈说过自己为什么来医院啊。   小陈吓了一跳,整个人愣在原地,话都说不利索了:“您,您原来就知道?早就知道?”   “什么早就知道啊。”男人一脸茫然,“今天下午才知道的啊。”   小陈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沉重地点了点头:“那您肚量可真够大的,还给她拿药呢?”她一脸愤愤不平,“要我说,您就是脾气太好了!不过既然您自己都不在乎,我们外人也不能说什么。”   张医生更是一头雾水。   小陈叹了口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找时间和孙姐直接摊牌算了,至少确定一下她是不是已经和那个男的断了。听说那边也是好几年的感情,以后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再有这种情况......”   “等等。”   张医生总算是听出不对劲了:“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好几年的感情?什么男的?”   小陈愣了:“闹了半天您还不知道?”她一脸懊悔,“那您刚才说的什么‘今天下午才知道’是说的啥?”   “她受伤的事儿啊。”张医生眉头紧皱,“我记得我好像没告诉你我去干嘛吧,你怎么知道上医院来找我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破罐子破摔。   小陈咬咬牙,说道:“张哥,咱们这么多年一起工作了,我不会骗你你也知道。”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孙姐被别人包养过,三年。”   “放屁!”张医生立刻否认。   他火冒三丈地指着面前的女孩:“小陈,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云霞是个寡妇所以有点儿瞧不上她,但是这么长时间你也看到了,她是个好人,配我足够了,你怎么能也听外面那些婆子的风言风语来诋毁她呢?”   他说话声音有点高,引起周围人的侧目。   “张哥张哥,您先别急!”小陈急忙先稳住他,“这回这事儿是真的!”她叹了口气,“现在整个和平里都快传遍了,说人家冯校长的夫人专门上派出所去打得她,就是因为那个冯树才背着她老婆和孙姐在一起好几年!”她还补充道,“这事儿冯校长的儿子也知道,就是那个怀疑杀人的小孩儿!这些年那小孩儿为什么老跟他爹对着干?就是因为一年前发现了他爹和孙姐的事儿。”   她说完,看着张医生一脸被雷劈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张哥,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也是被蒙在鼓里。我也是不想你被当接盘的才这么远跑过来告诉你这件事。”她看张医生还不说话,心里也有点发憷,“那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这事儿您还是好好想想吧。咱们的诊所也开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这一片儿有了这么多街坊邻居的固定客户,别因为这么个女的就轻易关门了才好。”   说完,小陈拍了拍张医生的肩膀,转身离开。   张医生看着淡黄色的瓷砖,感觉自己还跟做梦似的。   他抬起头望向四周——小陈已经走了,取药的窗口前依然是大排长龙,他手里依然拿着孙云霞的单子,一切仿佛都像十几分钟前他刚刚走进大厅的样子,自己一个人,找个队伍最后的位置,跟着前面的人一点一点往前挪。   就好像小陈从来没有来过,他也从来都没有听过那些话一样。   可是这听进了心里的话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装作没听到一样呢?   这边林昊正和孙云霞说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他抬头朝四周望去,正好看到远处张医生正提着一个塑料袋朝这边低着头缓缓走过来,他转身朝身边的女人晃晃手机,孙云霞点点头,他便走到柱子后面,找了个人少的地方,一边看着孙云霞那边的情况,一边接起电话。   “林公子。”那边是大象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昊探头看了一眼,张医生和孙云霞还在说话,便低头回道:“马上就出医院门了,怎么?”   大象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摆了两份报告,旁边的沙发上还端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你桌子上的那份现场报告我看了,有点问题。”他补充道,“不是我发现的,是昨天正好有一个学术调查团来平城,随便抽调了十几份最近一个月的现场调查报告,发现了一点问题。其中有个专家在周青被杀的那个房间的现场报告中发现了一个地方有点可疑。”   “什么?”一听到这,林昊立刻绷紧了神经。   “这个专家刚刚重新申请了对现场血液样本的检测,具体的过程我就不给你念了,我看不懂你也听不懂,我就直接给你念结论吧。”他说,“......经检测结论,可以做出以下推测:现场所采集的血液样本中,存在超过500ml的大量冻存血,新鲜血液仅为400ML左右,现场证据表明犯人的出血量并不足以致人死亡。”   林昊愣在原地。   大象的声音还在耳边。   “林公子,周青......可能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研究生成绩! 贪贪的成绩......在线边儿上,但是今年大家都在嗷嚎着涨涨涨,所以现在也有点儿忐忑,不管怎么说,该更的文还是要更的,不管以后干什么,写文永远不会放弃!fighting~ ☆、灰色的心情      林昊低着头朝张医生和孙云霞的方向走过去,脚下的步子飞快。   如果刚才大象在电话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傅六给他的那份验尸报告就是假的。他想起周青死的那天傅六几乎绝望的表现,又觉得一个普通人演戏的水平应该没有那么高超。   那样的痛彻心扉的神态竟然全都是装的吗?   他现在只一心想要赶快解决医院这边的事,然后飞奔回派出所——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思维。   他抬头,看见的是孙云霞转头跑出去的身影。   张医生站在原地双拳紧握,脚下面动了动,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弯腰把地上撒了一地的药捡起来,重新放回袋子里。   林昊快走了两步到他身边,蹲下帮他东西都捡起来——医生的单子他刚才看了,上面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开了一堆,眼前这个男人全都照单买了。   一滴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   林昊诧异地抬头,果然看到面前的男人红着眼眶,强忍住泪水但没有成功的神态让他也忍不住动容。   想尽快赶回所里的那颗急躁的心硬是按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张医生一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一言不发。   正是五点多,下班高峰期。   窗外偶尔经过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大家低着头你挤我我挤你,心里的怒火已经顶到嗓子眼儿却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穿着西装的年轻女人骑着自行车,把高跟鞋脱下来扔进车筐里,快要塌陷的妆容在半个小时后还要再蒙上一层油烟。   孤独的人在路上和在家里都还是一样孤独,在电脑屏幕一片惨白的荧光中度过自己无聊的一晚。   张医生在以往的许多年中,都是这样度过的。每天晚上把自己的诊所开到十点,等到孙云霞的身影出现在超市门口的时候,他才站在窗边一边望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锁门。   “下班了啊。”   “哎。”   每天晚上两个人的对话就止步于此了。   除了上个月。   上个月可能是张医生这三十几年来过的最开心的几天。他喜欢的女人终于答应和他在一起,虽然身边发生着许多事,但依然挡不住两个人弥补这几年错过的情意。他们商量着以后的生活,孩子的教育,还有未来的一切一切,原本都在有条不紊的规划着。   可是现在。   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觉得自己也就是这雾霾里的尘埃一样微小,茫然。   林昊一直在旁边瞧着,也不好开口问,只能一路把张医生送了回去,车停在诊所门口,眼看着男人推开车门失魂落魄地下了车,他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件真正紧要的事儿没办,急忙发动汽车朝派出所的方向开去。   诊所已经关门,张医生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坐在路边,看着对面已经人去楼空的客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另一边,大象和猴子在办公室里等了林昊半个小时,正主终于姗姗来迟,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你这‘五分钟’够长的。”猴子走到他身边把他拉过来,对着原本坐在沙发上,现在已经起身的男人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队长,林昊。”说完又介绍对面的男人,“这是这次交流团来的专家,姓池。”   “池先生您好。”林昊和他握手,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他手里多了两分报告——这是之前放在他桌子上的,因为孙云霞和冯夫人的事儿他还没来得及看。现在旁边又多了一份眼前这位池先生开出的报告。   林昊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中有些不明白的专业术语也请池先生做了解释,等看到最后的那句结论的时候,他的内心十分复杂。   先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是被欺骗的怒火占领了整片大脑。   “啪!”   他把报告摔在桌上,双手插着腰在办公室来回走动。   “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找人去核实过,开这份验尸报告的是市局的一位法医,在开完报告以后人就休假去了,现在能查到他在首都机场的出境记录,应该是去了美国。”他的手里有一份半成品报告,“还有那位傅先生,他的去向目前还没查到。”   “连市局都能帮他造假的人,这背后的势力哪能是我们轻易查得到的?”猴子鼻腔里“嗤”了一声,“我看这案子最后也就这结果。”他耸耸肩,“发个通缉令,过个十来年,等着风平浪静了谁也忘了这事儿了,这案子就了结了。”   “这不一定。”那位池先生突然缓缓开口,“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年前了,办案都讲高科技和新媒体的配合,我来的时候看见贵市的公安局也有官方微博......”他点到为止,“不管怎么样,这个案子的手法和故事,还是值得一写的。”   “不行。”大象第一个反对,“先不说这些涉案的人员基本都还活着,就是这个案子本身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一些被这件案子牵扯进来但是没有犯罪的普通群众他们没有那个义务提供自己的故事帮助我们查案。”   几双眼睛都看向林昊。   年轻的警察比刚刚理智了少许。他思忖片刻,开口道:“我同意大象说的,这件事中间牵扯太多人情世故,好几个家庭都在这里面,到时候如果真的招来那种刨根问底的媒体,伤害的还是那些普通市民的家庭和邻里关系。”   “那我也爱莫能助。”池先生起身再次和林昊握手,“如果没有我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观察工作明天结束,我刚才已经把电话留给了这位向警官,有什么问题可以再联系我。”   “没有查到傅遇的出境记录吗?”送走池先生后,林昊问。   “没有。”猴子回答道,“国内的车站和航空公司刚刚打过电话,现在还没回复。”他抬头看了看表,“这个点儿估计都已经下班了,要想等到结果恐怕要明天。”他说,“你们也知道,这种案子如果有省里或者部委的关注才可能效率更高。”   三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   “林公子,这傅先生的能量也太大了吧。”大象咽了口口水,“我们也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恐怕惹不起......”林昊瞪了他一眼,他慌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案子也只有在咱们所里才能继续办,他傅遇连市局省局都能打点,就算我们找到他真的把周青和他两个人都判了刑,恐怕以后也就走走过场,几年就放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这年头,咱们什么权贵都得罪不起。”   几个人也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警察了,这话要是放在三年前,恐怕别说是猴子和林昊,就是说这话的大象都可能会跳起来和他理论一番。现在的他们心中可能还有那份曾经的冲动,但那种冲动已经被无数现实的障碍压得喘不过气,已经很难找出一个肯为了一个案子赌上自己前途和命运的傻瓜了。   不过很不幸的是,林昊就是那个傻瓜。   他“腾”地站起来,三两步走到电话旁边,拿起来拨了个号码,但是在接通之后,又飞快挂断。   虽然不情愿,但这事儿还得回去先求老爷子。   与此同时,南下的火车上。   一个中年妇女正带着女儿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女儿年纪小,火车在进隧道的时候她有些害怕,轻轻叫了一声,惊醒了旁边卧铺上的女人。   女人看着小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中年妇女急忙把女儿抱在腿上,小声朝床上的女人道歉。   六点多的火车厢里都是各种泡面盒饭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吃完了饭的人们坐在一起嗑瓜子聊天打牌,睡觉的很少,像是下铺这个女人这样一直蒙着头睡觉,要不就自己在被窝里玩手机的也不少。   被吵醒以后就睡不着了,女人干脆坐起来靠在墙上。   她的长发纨在脑后,鼻梁上架了个无框眼镜,因为南方温暖的缘故,上车时穿的毛衣也已经脱下来折叠好搁在一边。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书,一个人靠在那儿静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走到她旁边,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盒饭。   “醒了。”男人想摸摸她的头发,却被她头顶的发簪扎了一下,两个人相视一笑,然后男人自然地坐在她对面,把盒饭打开递给她。   中年妇女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她和老公吵架,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回娘家过年,此刻看到这种恩爱的小两口,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结婚前的甜蜜生活,心中更不是滋味。   “那边情况怎么样?”   女人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咀嚼。   “马上就查到这边了。”男人淡然地回答道,“没想到林昊的动作还挺快。”   “他又不是傻子。”女人听着车厢一头传来的骚乱声,嘴角微微上扬。 ☆、平城火车站的踪迹      列车上查身份证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所以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其目的。伪装成乘务员的民警穿过一节节车厢,每张身份证上的人都一一核对。   “您好,麻烦看一下证件。”   面前的一男一女看上去是一对很平凡的夫妻,听到他的话之后,妻子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肩膀,男人放下手里正在吃的盒饭,从口袋掏出两张证件递上前,然后再自然地别过脸去,和身边的人轻声耳语。   “首都来的?”列车员随口问了一句。   “对啊。”男人一嘴京片子。   列车员点点头,把身份证还给两人。   等两个查票的人走远,周青这才晃晃手里的身份证。   “你这假证做的还挺不错的。”她满意地挑挑眉,“那两个一看就是警察,竟然也没看出来。”   傅六把身边的小女人揽进怀里,低声道:“那是因为这两张身份证都是真的。”   “什么?”周青蹙眉,视线落在身份证的人脸上,眉头随即舒展,“要不说化妆术是亚洲四大邪术呢。”她修了眉毛,换了发型,又加了眼镜,和从前早就看上去判若两人,身边这个男人将脸色涂黑,略微留了点胡茬,就已经可以和身份证上的以假乱真。   周青靠在傅六的肩头,看着窗外越来越明媚的阳光,轻轻说道:“云南这个地方蛮好的,风景秀丽,气温适宜,就是民风彪悍了点儿,不过住几年大概也就习惯了。”   “这里的客栈很多,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再开一间。”傅六说道。   周青这次却没有直接点头,而是垂眸,眼里有一丝犹豫。   “他已经查到这里来了。”她的语气中没有了刚才逃过检查的狡黠。   想到自己以后的人生可能就要再这种颠沛流离中度过,她脑海中除了“随遇而安”这四个字还算中性,剩下的都是“疲惫”“劳累”“倦怠”这样的形容词。   她从不向往刺激的生活,所以即使是发生了一年前的事,还是会选择潦草遮掩后继续守着那个小客栈过日子。一年前,她不后悔,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是一年后她因为一时冲动,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而牺牲了一个无辜女孩的姓名,这从她放下刀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在自责。   可是她还是在不停地奔波着,为了自己不坐牢而将越来越多的人牵扯进来,逼着所有人做出慌张地做出选择,还让自己身边这个男人也随着自己陷入了这个无止境的深坑之中。   她不回答,是因为她还在犹豫。   她希望他们两个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能在这兵荒马乱的逃窜中看清自己的未来。   派出所内——   “谢谢领导。”   林昊朝办公桌后面的人深深鞠了一躬,沉着脸走出来。   “怎么样?”猴子凑上来问道,“领导之前不是还表扬你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林昊摇摇头:“这件事牵扯很广,领导只是让我不要放弃继续盯这个案子,但同时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对了。”他转头问道,“刚才孙云霞打电话过来说了什么?”   “哦,她说她十分钟以后到所里,有和一年前祝先生的死有关的事情要告诉你。”猴子低头看了眼表,“现在差不多应该快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两个人就看见孙云霞从门口低着头走进来。   “孙女士。”林昊走上前。   孙云霞一抬脸,差点把面前两人吓了一跳。   她两只眼睛红肿着,像是哭了一整晚,整个人比昨天看到的时候憔悴了十岁不止。   “跟我来这边。”林昊带着她走进接待室,先倒了杯水给她,“虽然我们不该问,但孙姐,你也在这条街上住了这么多年,咱们也算是老街坊,你的为人我也了解。”他问出心底的一直以来的疑惑,“张医生和你蛮般配的,你为什么会......”   听到“张医生”三个字,孙云霞好不容易武装的平静又有要崩溃的趋势。   “要说这件事,得从一年前开始了。”也许是因为周青死了,冯树才被抓,地下情被曝光,心里积压了很久的事情一朝都被揭穿,她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些什么,索性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彻彻底底地放松。   “我和冯树才是三年前开始的,具体原因是......”她刚想说,又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算了,反正开始都开始了,为什么开始已经不重要了。”她叹了口气,“大概去年十二月份,有一天冯树才让我去他在学校的办公室,这本来没有什么。”   她喝了口水:“可是没想到那天冯越也在办公室里。说起来挺狗血的,他本来是想给他爸一个惊喜,就藏在桌子底下,没想到是他爸给了他一个惊喜。”   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孙云霞就忍不住叹息。   “以己度人,如果我儿子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也会以他妈妈为耻吧。”   林昊脑子里面突然闪过一道亮光:“我记得冯越性格大变就是在一年前。”他回忆道,“前几天我去问他班主任,他班主任告诉我他一年前曾经和同班同学打架,误伤了一个路过的小男孩,那个男孩不就是你儿子?”   “是。”孙云霞点点头,“我和冯树才都知道,他那不是误伤。他年纪小,知道这种事又难免接受不了,找我儿子出气也是一时冲动。”   林昊点点头。   “那之后我和冯树才断了一段时间,他也很少再来找我,但是他和儿子的关系却是一直都没能修复。”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可怜了孩子。”   “那这件事和‘祝先生的死’有什么关系?”林昊记得刚才猴子的原话是,面前的女人有关于祝先生的案子的情况要告诉他。   “那个祝先生......”孙云霞勾了勾嘴角,“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艺术家,平时神出鬼没的,除了我们几个老街坊,没人知道他和周青是两口子。那个男人经常不着家,一回来也常常就是住一晚就走,我们几个也挺奇怪的,不过当时想着那也是人家自己的家务事,周青都没说什么,我们跟着瞎操什么心呢。”   “不过后来......”她说,“后来,那个祝先生和李莉莉搞到了一起,他们俩就开始一直在吵架,后来有一天,我们听说那个祝先生死了,还是死在自己门口。”她笑了笑,“傻子也能猜到那就是周青杀的,还编什么故事,说三见钟情。”   “那你们为什么补报案?”林昊问。   “因为周青知道了我和冯树才的事情。”她晃了晃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臂,“你也看到冯树才他老婆的脾气了,要是知道这件事,非把我杀了不可。不过最重要的就是老张......”她叹了口气,“反正现在周青也死了,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和平里,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那你们怎么确定这个人就是她杀的,而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呢?”   “是她自己亲口承认的。”孙云霞摇摇头,“那个时候她过得十分艰难,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也好。周青哭着让我们帮她隐瞒,说一旦事情败露绝不牵连我们。”   事情总算水落石出。   这个和平里,每个人都有把柄在周青手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一年前犯下的罪行做掩饰,甚至不惜用另外一个无辜的生命来让洗脱自己。   林昊看向孙云霞,后者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握在一起来回搓着。   “你的事我们会向上面申请,毕竟你也是受人要挟。”他思索了几秒钟,问道,“在周青走......死前,你在和她交谈的时候,她有没有透露出自己以后的打算?比如说要去哪里,做什么,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和言语?”   孙云霞仔细回想着:“她一直说她要过完年后和六哥一起搬回老家住,还说如果客栈租出去,会拜托我帮他们收租金,其他就没有了。”说到这里,她的笑容有些苦涩,“其实我原本也想搬出平城来着,每天要应付冯树才,还要提防自己的事情暴露,实在是太累了。不过后来听说周青死了,我也就打消了搬走的念头,现在看来,恐怕不走也要走了。”她不要紧,可是她的儿子还在,她不想小海生活在别人的歧视之中。   “至于异常......”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可能是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吧,她的身体看上去一直不太好,好几次我撞见她,那张脸都煞白煞白的。”   哪里是身体不好,分明就是为了假死做准备,频繁抽血导致的血气不足罢了。   两人聊了整整两个小时,如果不是猴子来敲门,他可能还会和孙云霞再聊一段时间。   “林公子。”猴子扒着门框朝里面探头,“在平城火车站发现了两个人,看身形挺像周青和傅垣,火车站把监控传过来了,你过来看看。” ☆、周青主动回来了      “这是昨天的录像。”猴子指着屏幕上的两个人,说,“昨天晚上亮子看了个通宵,头晕眼花的记了一堆,今天早上起来又重新筛了一遍,觉得这两个人有点像咱们要找的。”   林昊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很久——车站监控的像素不高,勉强能看出是年轻的一男一女,粗略看来两人的身高和周青傅六相仿,但也不能肯定就是这两个人。   “我记得市局有个辨认专家来着,回头把这段录像发给他让他看看。”大象说。   林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想看他眼神有点严肃,一时有点无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傻啊!”猴子拍了他脑门一下,林昊拍了猴子脑门一下。   “你傻啊!”他说完,把录像拷进自己的U盘,回头和大象说,“这录像我再看看,等会儿再给你。”他皱着眉头,“但愿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大象走后,猴子一个人又悄悄摸回办公室。   “林公子。”他不解地问道,“人家后面背景可深着呢,市局开的验尸报告都能造假,你还把录像送过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用不着你说。”林昊的视线像是粘在电脑屏幕上一样,“恐怕市局比我们还早知道有这盘录像呢,要是不叫上去,恐怕你我明天就得扒了这身警皮。”他招招手,“你等会儿直接去火车站,在出站口等着。”   猴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去出站口?干什么?”   “如果你是杀人犯,现在要逃往外地,而且时间紧迫,你会怎么做?”林昊问。   “我嘛......”猴子摸摸下巴,“大概不会坐火车吧,毕竟现在都是实名制了。”他耸肩,“要我看,这两个人百分之九十九不是周青和傅六。”   “为什么?”   “人家说不定有私人飞机,直接出国了呢。”他撇嘴,“那红色通缉令那么多人,每年能抓住几个?”   “每年都能抓住几个。”林昊笃定地眼神让对面的人愣了一下。   半晌,猴子挠挠头:“算了,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个性格。”他一咬牙,“该怎么办我就听你的,一会儿我去火车站......等等,你还没告诉我去出站口干什么?”   林昊眯了眯眼:“等人。”   明天就是年三十。   春运大幕早在三天前就拉开,南来北往的人们全都集中在了这儿,这无疑给林昊他们找人的工作增添了不小的难度。像猴子这样两手空空站在出站口的倒是不少。   “这个林公子,说是让我等人,怎么也不告诉我等谁?”他一个人靠在柱子上嘀咕,眼神在四周胡乱看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看见了三个疑似扒手的人,从二十岁到四十岁年龄不等,他一会儿盯盯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就等哪个人先下手他就立刻上去抓人。   过了一会儿,林昊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我的大爷。”猴子一脸无奈,“我要是被发现,今年的全勤可就没了,你最好赶紧把行动计划告诉我,否则我在这儿耗着也是耗着。”   “人等到了,升职都有可能。”林昊在电话那边喘着粗气,“你不用管,人会主动过去找你。接到人就在原地等我,我大概十五分钟以后就到。”   猴子叹了口气:“让我在这儿等人,还说人会主动找我?人家也得知道我是谁啊......”他又望了一圈四周。   突然,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电话那边听不见他声音,顿了一下,问道:“猴子,是不是见到人了?”   猴子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喃喃道:“还真他妈是熟人。”   他飞快地说了一句:“我等你来啊!”就赶紧挂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朝他挥手的那两个人面前。   “猴子,好久不见。”   即使是盘了头发,戴了眼镜,外貌上判若两人,猴子还是能一眼认出面前的女人正是困扰了他们好几天的周青。   “好像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点了。”周青看到他愣在原地,笑了一下。   她甚至伸手轻轻拥抱了一下他。   如同阔别多年的老友。   “怎,怎么?”猴子也有点懵了。他面前现在站着的两个人是杀人犯,他口袋里有手铐,后腰还别着枪,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这两个人当场拿下。   他的目光落在女人露出的脖颈上——那里系了围巾挡住,而她的脸色大概因为长途跋涉,显得有些苍白和病态。   “你开车来的?”周青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转头对男人说,“虽然是平光,但这眼镜戴着也真是难受,我的高原反应八成就是因为这个。”   “你们......北上还是南下了?”猴子捕捉到她话语中的信息。   三个人站在出站口竟然就这么聊了起来。   “南下。”她笑着说,“你们林公子的手伸得真是够长的,竟然能发动沿途的警察查身份证。”她调皮地眨眨眼,“不过大概是我们比较幸运吧,竟然没有被查到,百密一疏,这些重要的事情不亲力亲为拜托给别人也总不能尽心尽力。”   这么配合的态度,猴子倒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六提着一个皮箱,不像监控视频中看到的那样空手。他的脸上丝毫没有长途跋涉的痕迹,也没有疲惫,有的只是淡然和在歪着头倾听女人说话时候的温和。   猴子的电话响了,是林昊的短信。   “接到人就带去停车场,我在你车边等你。”   猴子关了手机,视线再一次从对面两个人脸上扫过:“得,既然二位这么配合,我也省心了,走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开车来的。”   两个人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感觉他不像是要把人押回派出所的民警,倒像是前面少爷少夫人雇来提包的奴才。   到了停车场,林昊已经等在了那里。   三个人见面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年轻的警察伸手接过皮箱,那一男一女坐上后座,猴子开车。   发动汽车驶出停车场,等红灯的时候停下来,他整个人还有点懵逼。   “呃......”车里押犯人的时候的气氛一向严肃,可是今天他却总觉得这种安静压抑地让人心慌,总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你们,怎么回来了?”   “嗤。”这是男人的轻笑声。   猴子脖子一红。   “你傻啊。”这是周青招牌的慵懒的嗓音,“我们回来不自首,难道是探亲?”   得,他不说话了。   车子直接开到市局,下车的时候林昊毫不客气地从口袋里取出手铐走到周青面前,扯过她的两只手臂拷在背后,而傅六看到此情此景则是皱了皱眉头,随后一言不发地朝一边的猴子伸出手。猴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林昊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把男人铐起来。   大象听到消息就往这赶,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傅六被猴子押着往审讯室走。   “这......”他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在审讯室关门之前一伸手把猴子从里面拽了出来。   “自首了?”   “嗯。”猴子摆摆手,“我和林公子明天不放假了,所里我们俩值班就行,你回去通知咱们那帮兄弟,今天晚上领了年货就可以回家等过年了。”   说完转身也进了审讯室。   大象一个人站在门口,手机不停地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闪烁着“冯夫人”这三个字。   他烦躁地挂断,一拳捶在墙上。   他这都办的什么事儿啊!   既然周青活着回来,冯树才的杀人罪就算是免了,但医生在给周青验伤的时候表示,虽然当时刀锋并没有扎进脖子里,但也是划破了动脉,导致她一度大出血,多亏止血及时才能保住命,傅六的律师表示,还是会保留控告他过失伤人罪的权利。   周青承认了,是自己杀害了李小燕,但否认自己把罪名嫁祸给章有德。另外,她在审讯的过程中,破天荒地把一年前的事情也和盘托出。   “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林昊看着面前的女人,问。   周青嘴角微微上扬,看他的眼神温柔而安静:“我可以先要一杯水吗?”她说道,“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墙上有‘坦白从宽’四个字的。”   林昊一个电话打出去。   “送杯水进来。”说完补充道,“要温水。”   转脸看见周青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挺照顾我的。”   林昊还是臭着一张脸:“继续说。”   “刚才问到哪儿了来着?”周青想了想,“哦对,作案动机。”   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背着我和好多女人一起交往,我生气呗。”她摊手,“他那天在门口挠门挠得撕心裂肺地,我哪知道是人还是猫?他又没张嘴说话,我当然不给他开门咯。”   “这么说那个姓祝的不是你杀的?”   周青翻了个白眼:“我那个时候已经和他一拍两散了,他又不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我还费劲杀他干什么?”她撇嘴,“估计孙云霞都已经告诉你了吧,那天是我们两个人都在院里坐着,冷不丁的有人砸门挠门,把我们俩吓得不轻,警还是我报的呢,谁敢开门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惹(哭唧唧)结尾可能还会有一个小小的反转 ☆、大结局   审讯周青一共用了两天的时间。   其实准确来说,她的罪名只是杀了李小燕一人而已,动机是毁灭证据,已经属于情节特别严重。而傅六,涉嫌包庇、窝藏罪犯,并且协助伪造证据,由平城市人民检察院一并提出上诉。   李小燕的母亲在庭审当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从原告席上跳起来飞快地冲向周青,法警反应迅速,但周青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指甲划痕。   她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并且转身,朝李小燕母亲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道歉也不能弥补我的过错,但如果我还有活命的机会,我会用我余生的时间去回报社会,不管是在监狱里还是在外面。”她说。   整个庭审过程中,周青的态度一直非常诚恳端正,对于所有的指控都认罪,并且还在庭上当中朗读了一片她写给李小燕母亲的道歉信。   这封信据说是从李小燕家传达室里发现的,在周青自首前三天寄出,也就是她还没假死的时候。   “......受害人李小燕是一位普通的高中生,是个善良单纯的小姑娘,原本她应该有和其他孩子一样的童年,但是却因为我的自私自利丢掉了性命。”周青恳切地说道,“我没有办法还母亲一个女儿,只能在物质上给予补偿。不论原告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我呸!你装什么装......”李小燕的母亲再一次被法警按下。   周青低着头不说话。   看完庭审出来,连猴子都有点动容。   “其实周老板本性不坏,就是一时糊涂。”他看了身边的年轻男人一眼,“你从刚才开始你就没说话,想什么呢?”   林昊没急着发动车子,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想你说得对不对。”   “我说的不一定对,但一定有道理。”猴子撇撇嘴,“对了,之前那报告里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家周老板陈恳招供主动自首的事儿写上?”他认真地嘱咐道,“你可别忘了!”   林昊皱了皱眉头:“怎么的?看了一场庭审出来你还替她说话,忘了之前她把我们耍的团团转了额?”   猴子叹了口气:“经过这事儿我也想明白了,被耍不是人家太聪明,是我们好多细节都没注意到,您没看见刚才在庭上,最后李小燕她妈都主动软化说要原谅她,争取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了,我们只不过是查案的,和双方都非亲非故,有什么好偏袒的?”说完补充道,“我看这次,宽大应该是没问题了。”   他看向身边的男人,见他还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案子都快判了,你还皱着眉头干嘛呢?”   “还有件事不明白。”林昊摸摸下巴,看着前面朝他走过来的两人——前面那个穿着灰西装的男人,就是傅六的律师,姓江,也算个金牌律师,业内很有名气。   “什么?”   “祝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嗨!”猴子摆摆手,“他的结案报告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他自己嗑药磕嗨了,不知道在哪儿被一车撞了,好不容易爬到家门口,没人开门,结果失血过多而死。”他感叹道,“人做多了亏心事儿,有的时候确实是会倒霉的。”   说到这里,他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别的事。   林昊则是扯了扯领带,发动车子。   “听说大象这次估计要被开了。”猴子“啧啧”两声,说道。   “这么严重?”林昊随意地接话。   “这不正好赶年底吗?”猴子说,“我听领导的意思,可能连年都不让他好过,直接就写了报告交上去了。”   林昊若有所思:“怪不得我看他这几天都没来上班。”   “可不是吗!他又没什么背景,好不容易调来咱们这儿,上面只要处分下来就全完了。”猴子唏嘘。   “也是他自找的。”林昊沉着脸。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给过大象的机会,但是他不断变本加厉,后来竟然还私自给冯树才通风报信,现在只是内部处分,也已经是万幸。   “各人有各命。”半晌,他叹了口气,感叹一句。   快出正月了,周青的案子是年后的第一个上庭的,下周就会出结果。   会派出所的路上,他们路过和平里。   周青客栈的牌子还挂着,只是大门紧闭,旁边的按摩店也是如此。林昊恍惚间看见一个倚着门框的长发女人正在和隔壁衣着暴露的女人吵架,一个冷嘲热讽一个双手插腰表情激动,最后以衣着暴露的女人气急败坏地摔过推拉门,长发女人得意地一撩发尾收场。   林昊很久没抽过烟了,今天点了一支。   烟雾缭绕中,他听到手机在响。   他接了电话,又挂了电话。顺手掐灭了烟,上车,掏出警笛放在车顶,脚下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案子一件接着一件,似乎永远没有和平的时候。   至于那位祝先生是不是真的死得那么巧合,或许有一天林昊会知道,但可能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了。(全剧终)   2015年12月24日 15:32   老周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关了大门,坐在院子里品茶。   先生自从买下了这座房子,回来住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独享这座大房子。就比如现在,门一关,他可以自在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茶香清幽,周老头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满意地微笑。   不过世界上很难找到一段完全轻松的时间,他刚清净了一会儿,就听到自己的小屋中传来微弱的声音。   他端起茶杯走进房间,迎面看到的是两排监视屏幕。   其中的八个是这座宅子的,从门口到走廊,每一处死角都能看到。而右边有一个单独的屏幕,旁边的音响中有阵阵呜咽声传出。   摄像头是从上而下的俯拍,老周凑近了一看——屏幕上的大门外,趴着一个穿着棕色皮衣的男人。   男人不停地举起拳头敲着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   他端着茶杯坐在屏幕前看着这一幕,想了想,给远在首都的先生打了个电话过去。   而就在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看见屏幕右上角的一道推拉门的动了动,被拉开一道小缝,然后迅速关上。   挂断电话,;老周把茶杯搁在桌上,转头走了出去。   屏幕上的男人还在敲着门。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下开始有鲜血渗出,敲门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几分钟后,他似乎是放弃了敲门的念头。他双手撑地,准备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爬起来——他都算计好了,剩下这些劲儿,大概还能走到张医生的诊所。   屏幕上,他一只手扶着墙刚站起来,后一秒屏幕中突然伸出一双手,拉着他的腿把他从后面一个猝不及防拖倒在地。   男人挣扎了一下,又被人用铁锤从身后狠狠捶了一下背心——他一口鲜血直接喷在大门上,原地抽搐了两下,就失去了意识。   大约十分钟后,男人面前的木头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镜头中出现了两个女人,她们惊慌地倒退了两步,其中一个用颤抖的手拨通了报警电话和急救车的电话。   左上角的推拉门再次被打开,屏幕上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布鞋和棕色棉裤的腿。   刚从外面回来的老周把擦手的毛巾随手一扔,手背探了探茶杯,嗯,还温着。   他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啊,果然是难得的好茶。   后记   周青,无期。   傅六,有期徒刑两年零三个月。   章有德,无期。   冯树才,有期徒刑五年。   十五年后   小菁今年十四岁半。   今天是她开学的第一天,早早地放了学,她自己一个人走路回家。   天黑的晚,到家的时候天还是亮堂堂的,她推开门进了自家院子。   院子中间坐着个女人,三十多岁,长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肩膀。看见小菁,她放下手里的书,朝她招了招手。   “今天开学第一天,觉得怎么样?”   小姑娘人小鬼大,转了转眼珠,回答道:“别的不知道,不过全班我长得最好看。”   “你这个小机灵鬼。”女人点了她鼻子一下,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快去洗手,一会儿吃饭。”   见着小姑娘跑远,女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赶忙嘱咐道:“对了,今天多拿一副碗筷!”   小菁脚下一顿,撇了撇嘴:“爸爸又要回来了吗?”   女人看她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觉得有点纳闷:“不喜欢爸爸回来?”   “爸爸话太少了。”小菁摇头晃脑,“而且他也从来没夸过小菁漂亮。”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门铃响了。   女人一愣,“腾”地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想了想,转身对小姑娘说道:“你去开门吧。”   小菁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挪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站着个短发女人。   她没有化妆,脸色有点发白。已过四十,她的脸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光滑,但每一道皱褶都恰到好处,让衣着素淡的她依然整个人风韵十足。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高个的男人,脚边放着一高一低行李箱。   “小菁?”女人看到面前的小女孩也是一愣,随即弯腰将她抱起,眼眶已经泛红。   小女孩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喜。   她迫不及待地转头,朝院子里的女人喊了一声:“崔阿姨,妈妈回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惹.....想写点儿什么,但觉得又没什么可写的。 这篇文开之前就觉得应该是冷文,说是言情,其实也算不上,写言情的地方加起来凑不上几万字,作为男二号的林昊甚至比主角出场的机会都多,更别提根本没几句台词的男主角...... 简简单单地讲了个故事,一个小巷子里的故事。 起因是我住的小区附近就有这么一条街,街上有小旅馆,有一看就不怎么正经的足疗店,有超市,还有诊所。有一天我经过的时候就想,这条小街里面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呢?于是就有了这篇文。 它很短,但我也很用心。 谢谢陪伴它走完的七十六位小伙伴,下篇文会和《姜岁》的风格差不多,回归我比较擅长的轻松类型。 在这儿给大家深鞠躬。 谢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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